本站原创建设银行2008年底以来信贷先知先觉的秘密何在宏观政策应向何处去
在2008年底以来的信贷扩张过程中,四大国有银行中的建设银行(601939.SH/00939.HK)颇为特立独行――2008年11月刺激计划出台,在银行业对信贷投放尚具疑虑之时,建行率先放松贷款闸门,今年3月后,当信贷洪水一泻千里之际,建行的投放却有所收缩.
进入三季度以来,在各银行开始进行自主调控,新增贷款增长明显趋缓之时,建行仍保持了较为平稳的增长.9月新增贷款440亿元,领先于其他三大行.今年截至9月末,建行全部新增人民币贷款约8430亿元.此前,建行在内部的分行长会议上提出,有意将全年新增贷款规模控制在9000亿元左右.
建行先知先觉的策略,引发了投资者的广泛关注.10月14日,建行董事长郭树清接受了《财经》等数家媒体的联合采访,回应了海内外关注的热点问题.
此时,距郭树清成为建行掌门已经四年多.今年53岁的郭树清履历丰富,曾在国家体改委、央行外管局等宏观部门工作多年,也出任过贵州省副省长,2005年调任建行,完成该行的股改上市.
“我对他的判断能力印象深刻.”一位他的前下属表示.
10月23日晚间,建行发布了三季报.在连续两个季度净利润出现同比负增长之后,建行今年三季度净利润录得303.21亿元,较去年同期增长约18.56%,不良贷款率为1.57%,拔备覆盖率持续上升,达到161.08%,超过业内平均水平.
盘点信贷风险
在接受《财经》等媒体的采访中,郭树清透露,建行贷款节奏先行一步,得益于在基础设施投资领域的传统优势.
在这一领域,建行的信贷投放从数量和质量都控制得比较理想.“建行三季报显示,该行投向基础行业的贷款较上年末增长27.4%至1.51万亿元.”建行对工业和制造业相关企业也都有新的投入.而对一些产能过剩行业,建行则实施了名单式管理,当前在钢铁、汽车、水泥等行业的贷款质量都保持了较高水平,目前表现出来的不良率非常低.
郭树清表示,建行明年继续发放基础设施贷款的同时,还会下更大力气发展小企业贷款.目前建行已经有120家针对小企业贷款的“信贷工厂”,明年会增加到200家.建行和阿里巴巴合作,网上针对小企业发放贷款1000多户,累计发放了30多亿元的贷款.这一项目最早集中在浙江,最近已经在上海等地启动.
谈及外界均有忧虑的银政合作之风,郭树清称,建行不搞打包贷款,也没有给政府直接授信,但与政府下属的部门有诸多合作,比如铁道部和地方交通部门.“由于贷款需要靠未来收费偿还,银行与相关政府部门的合作就必不可少.”
对于大量贷款投入到基础设施领域,郭树清直言存在着一些重复建设的现象,有的落后地区修建了过多过密的公路,有的省份则修建了多条同向公路和铁路,且同时竣工,有的城市只往发达地区修路,导致总有“断头路”,甚至只差几十公里却无法贯通成网.“但总的来说,投资于基础设施,银行的风险不大.”
谈及信贷资金入市的问题,郭树清称,拿银行贷款直接去炒股的比例微乎其微.不过,他亦坦承,由于多数企业拿到的贷款不会马上全部投入到实体经济之中,不甘于仅仅获得存款利息,对理财产品需求很大.他举例称,2007年时,一些上市公司一半以上的利润来自资本市场,因此,应该防止企业拿贷款资金去炒股,创造业绩,粉饰报表.“这是很危险的,应该予以警示.商业银行应了解企业资金流向,不过,实际操作中很难监控.”郭树清称.
针对当前的宏观形势,郭树清表示,面对通胀和通缩威胁同时存在的情况,需要“执两用中”,寻求平衡.在他看来,相对于总量的提升,经济结构的改善更为重要.单纯增加贷款无法解决收入差距和社会保障问题,这就需要辅之以财政政策.
“银行贷款好比大水漫灌,财政政策则相当于高效率的喷灌和滴灌.”他说,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相辅相成,才能帮助经济走出困局.
合作与收购
自上市以来,建行与其战略投资者美国银行的关系一直争议不断.
五年前,在当时海外投资者对中国银行业望而却步的时候,美国银行首先与建行缔结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以30亿美元的购入了约9%的建行股份.
数年后,美国银行受金融危机之累,董事长兼CEO刘易斯黯然辞职.美国银行减持了部分建行股份,目前仍持有建行10.95%的股份.郭树清在接受采访时透露,美国银行的董事会已经承诺,将继续保持与建行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并维持目前的持股比例.
郭树清证实,建行与美国银行曾于2007年签署过一份协议,双方约定在时机成熟时,共同出资设立信用卡公司.不过,由于当前政策尚不允许外资银行参股国内信用卡公司,双方合作仅停留在技术层面.美国银行就信用卡业务向建行提供了一定的技术支持,目前,建行的信用卡价值创造能力相当可观,透支额超过百亿元,但不良率远低于同业,逾期贷款仅为2%.当被问及条件许可时双方是否会成立信用卡公司,郭树清坦承,双方的进一步合作,取决于美国银行的意愿.
在海外并购方面,尽管早在2008年初,建行就成立了专门的海外投资委员会,但继率先收购美银亚洲之后,建行在海外并购方面少有新动作.
对此,郭树清表示,由于金融危机尚未尘埃落定,建行在国际并购方面比较审慎.就区域选择而言,“有的地方条件不错,但潜力不大,比如欧美,已经出现了金融过度的现象.建行不会在这些地区做特别大的并购.”
郭树清称,未来建行将会在海外更多地区设立服务机构,以满足现有客户的需要.目前建行有七家海外分行、两家子银行和一家投资银行.近期,建行将在越南和澳大利亚设立机构,如果进展顺利,年底前有望开业.
人民币前景
在调任建行董事长一职前,郭树清曾担任过五年的国家外管局局长,因而对于困扰学界的外汇问题也时有宏论.
由于国际投资者避险情绪减退,近几个月美元对其他主要货币汇率持续走低.10月15日,反映美元对一篮子西方其他主要货币比价的“美元指数”一度跌至75.21,创14个月以来的最低.
这再次引发了人们对中国巨额外汇储备投资安全的担忧.分析人士估算,美元资产占中国国家外汇储备近70%.截至9月末,中国外汇储备余额再创新高,达到2.27万亿美元.
金融危机之后,人们对中国持有的大量美元资产忧虑日盛.不过,郭树清表示,美元的剧烈波动,在过去50年里经常发生,现在也没有必要特别恐慌,世界上很难有其他货币可以取代美元的地位.“美国仍是最强大的经济体,对世界经济有20%以上的贡献.美元的优势地位不在于美国是否改变储蓄或消费方式,而在于人力资本,在于美国企业的创新能力.”
郭树清称,中国的外汇总资产约2.9万亿美元,其中三分之二是外汇储备,主要以投美国国债为主,还有一些机构债和公司债,直接投资只占到6%到7%,未来应该将直接投资扩大到20%至40%.“既增加发展中国家的资本来源、增加商品能源的供应,又解决资本多元化的需求,这样才比较合理.”他也表示,做到这一配置,中国需要更友好的世界投资贸易环境,而非双重标准.
尽管美元的地位短期内难以撼动,但各界仍有不少储备货币多元化的探索和倡议.今年年初,央行行长周小川曾撰文称,未来可以考虑由SDR(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特别提款权)作为储备货币.央行一直也大力推进以人民币贸易结算试点为代表的人民币国际化策略.
对此,郭树清也指出,人民币应当加大国际化步伐,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不会危及美元储备货币的地位.
他的建议是,境外政府和机构可考虑在上海、香港等市场发行人民币债,既可以解决中国的流动性过剩的问题,也对沪港两地建设国际金融中心大有裨益.事实上,2005年10月,国际金融公司与亚洲开发银行曾在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分别发行了11.3亿元与10亿元人民币的熊猫债券.但此后因各种原因,试点没有继续进行.
本刊实习记者白琳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