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拨打了110

1

元长庆死了!

一个精精灵灵的人就这么死了元长庆死得太窝囊太窝囊了,死得让人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们都不相信是真的,好像在听一个离奇的故事.这办公室里明明还流动着他抽过的烟味、喝过的酒味,弥漫着他狡黠的笑容、得意的笑容、沮丧的叹息,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的坏毛病往往最容易变成他人的记忆、被刻进他人的记忆.

昨天下午,大约是三点半钟左右,一辆110警车把元长庆接走了,当然是带到局或派出所接受讯问的.就在那辆警车往回开的时候,突然接到报警中心的紧急呼叫,一辆红色摩托车抢了一位骑自行车的女人的手提包,正在警车前方逃窜,中心要求他们马上追击截住盗贼.警车也发现了那辆狂奔的红色摩托车,就紧迫不放.追赶到郊区一座桥上时,迎面开来一辆农用车,桥面太窄了,警车为了躲避那辆农用车,撞断栏杆,掉进河里.

两名110巡警和元长庆抢救无效死亡.

当然,这些情况是今天早上刚上班时,我们可爱的吕头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哭丧着表情向我们通报的.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复杂而又简单.两位110因工殉职,这没得说,市府专门为他们开了追悼会,各大电视台、报纸都拿出显著栏目、版面作了有声有色、催人泪下的报道.忙完了英雄人物就忙元长庆,这元长庆的死亡到底该如何定性,真的愁煞了设计院和门.

元长庆老婆披麻带孝,拖着孩子,率领那帮远远近近的亲戚们,死活不让火化元长庆的尸首.她率领那支杂牌军跑完了设计院就跑局,跑完局就跑设计院.他们到哪里都有好茶招待,都有笑脸相迎.于是这支队伍迅速壮大起来,有些浩浩荡荡,几度造成交通堵塞.元长庆的老婆无论如何要为元长庆讨个说法,闹腾得局长都躲着她走,我们的设计院长有家都不敢回,偷偷住进了一家小旅馆.

我们都到元长庆家陪着孤儿寡母唏嘘一番,都捐了款.吕头捐一千,“苹果”捐一千,其他人捐五百.我们知道元长庆老婆最需要的是钱,甚至超过了需要元长庆.

就这样闹腾了一个星期,设计院和局基本满足了元长庆老婆的要求,元长庆老婆这才收工回家点钱算账去了.

2

事情似乎已经完结,可大家还是一肚皮疑惑,这疑惑在事态逐渐平息后就变得愈发耐人寻味,愈发挑逗人的胃口.这疑惑集中在到底是哪个坏种拨打了110上.如果没有那个坏种拨打了110,元长庆就不会被警车带走,就不会死,两个也不会死,因为再偶然的事故若错过或者说躲过那一分钟或那一秒钟甚至零点几秒钟,也许就不会发生.办公室里大家义愤填膺,都想查出、揪出那个坏种,但没有一个人先出头,其实大家心里清楚,这种事情、这种时候最好的自保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

噢,先介绍一下我们的办公室吧.我们是“滨海省海州市工程设计院”下属的“路桥设计室”.办公室一共六个人.贴着南面大玻璃窗户面东而坐的是办公室负责人――我们科长吕谦,高级工程师,行政级别副处级;对面坐的是我,平时负责办公室的文字工作,不是党员,只好当文书;贴北面大玻璃窗户坐的,面朝东的是“苹果”洪富士,专职设计师;面朝西的是021,办公室外勤员;面对东墙壁单独坐着的是“思想者”谌思,高级工程师,专职设计师;面对西墙壁单独坐的就是元长庆,专职设计师.

那天下午的情形大家记忆犹新.我清清楚楚记得刚上班没多久,021进来了,他有点神秘又有点紧张地低声而清晰地说:“元长庆怀里揣把刀!”

021本名林二甲,央视八套播放电视剧连续剧《代号“021”》的时候,我们办公室的“思想者”谌思就改口喊林二甲为021,大家听了觉得妙绝,觉得太符合林二甲的身份和风格了,一致认同.

021不知是爬楼梯累的还是激动的,说话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水,继续发布他的消息:“元长庆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晃晃悠悠的,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好像等”他扫了一眼办公室,把后半截子话给咽回去了,坐下去看报纸.

听了021的话,办公室陡然安静下来,是那种连根银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到的安静.那一刻,我耳朵里清晰地传来东墙壁上石英钟“滴答”“滴答”的脚步声.

跟其他事业单位一样,星期四下午我们很忙,大家都在高效率打点手头的活计,准备轻轻松松无牵无挂地享受可爱的周末.

最先打破这种安静的是我们科长“吕头”(我们一直这么称呼,人家彼此习惯了,倒显得亲切).吕头手中的2B铅笔沿着塑料直尺规定的路线在绘图纸上艰难地行走,由于用力太大,发出金刚石划玻璃一般的尖锐声,我的心便在耳膜上烦躁地颤抖.我清楚地看到吕头划的那条线像扭曲的血管,涌动着我们吕头愤怒的思绪.吕头蹙额瞪目,拿起绘图专用橡皮去修正那条错误路线.

我们吕头是典型的农家子弟,兄弟七个,吕头排行老四.吕头动不动就在我们面前忆苦思甜,他说他是正儿八经的苦孩子.衣服是三位哥哥穿剩的,是“百衲衣”.饭先尽三位哥哥吃,因为他们要干农活,耗费体力;三位哥哥吃完了,再让弟弟吃,因为他们要长身体,需要养分.轮到他吃的时候――吕头面色有些黯淡,语调有些唏嘘,说不比现在的猪食强.每次回忆他那“苦难的童年”,我们吕头就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咂嘴.吕头刚四十露头,嘴巴就歪了,那是经常品味童年的苦难愣给咂歪的.黄瘦瘦的刀条脸配上一张歪嘴,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知道,我们吕头是典型的瓜菜年造出来的产品.

不知什么时候021出去了.怎么向你介绍021呢我们身边往往会有这样一种人(不知你身边有没有),屁股跟椅子或凳子亲热的时间很难超过十分钟,超过这个时间,他就会不停地颤动着左腿或右腿抑或一起抖动.他的办公桌上经常放着一份报纸,总是最新版的.无论本单位还是外单位的消息,他总是知道得最快最早.如果说办公室是一盘红烧肉,他就是大茴香,缺了这一料还真没滋味.

不知什么时候021又回来了,眼睛放着亮光,进门就嚷:“元长庆手里拎着把菜刀,正在院子里转悠呢!”

吕头听了这句话,把手中的直尺狠狠地在玻璃桌面上顿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思想者”谌思慢慢转过身来,干咳一声,燃上一支烟,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021,说一句,你小子是惟恐天下太平呀!说罢转过身去,专心致志绘制他的图纸去了.

谌思意味深长的那一眼,似乎狠拍了我一巴掌,我猛然想起我们吕头跟元长庆有点“那个”,不是一头的.

那是今年秋天的事.我们吕头秃顶,属于“聪明的脑袋不长毛”之列的.眼见天气转冷,吕头就戴了一顶紫红色的帽子.刚进办公室,元长庆闹肚子,正好往外走上厕所,撞上了,就拍拍吕头的脑袋,鬼惊鬼咋来一句,我说吕头,你戴上这顶绿帽子,简直帅呆了,酷毕了!说罢就匆匆忙忙去厕所了.

吕头一听这话,脸色陡然青紫,摘下帽子,恶狠狠扔进了字纸篓.

元长庆太不像话,揭我们吕头的疮疤就像挠挠手掌心.

我们吕头是土疙瘩里成长起来的一只金凤凰,具有农家子弟应该具有的一切优良品质.他是左手攥着山芋头,右手攥着课本,背上驮着弟弟妹妹,靠比石头还坚硬的意志,一步一步走进我国北方一所古老而又闻名世界的高等学府的.

据吕头说,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是县委书记乘着老电影里常见的那种军用吉普车亲自送到他家里去的.去学校报到时,县委书记还是用那辆吉普车亲自把他送到了学校.补充一句,那时我们吕头所在的那个县里只有两辆吉普车,一辆供县委书记使用,一辆供县长使用.

大学毕业后,吕头就被分配到“我们”单位.我们这座城市距离吕头的家乡很远,用吕头的话说是“八千里路云和月”.刚分配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我们吕头举目无亲,能认识的就是他自己和介绍信上的大红印.

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简单得像张白纸,爱情像春天的花儿绚烂迷人.郭凯敏与张瑜正在庐山“热恋”,五宝与招弟正在为“甜蜜的事业”而在菠萝地里狂跑,全中国的青年被他们感染,都在为“爱情”而发“羊角风”.我们吕头这才明白“颜如玉”并不在书中,而在生活中.当时各单位 340;工会和团委经常在周末组织各种形式的联谊会,目的是为青年人提供接触和交流的机会.

我们吕头是在一次舞会上认识了他的妻子方文静的.方文静是大美人,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方文静的故事太多了,且都镶着花边,在当时年轻人心目中她就成了“花瓶”,好看不好用.我们吕头是不知道这些故事的,第一次见到方文静的时候,眼睛就发直,就把自己当成了贾宝玉,把方文静当成天上掉下来的一个林妹妹.

当我们吕头正在为爱情抽筋的时候,“思想者”谌思和吕头住在同一宿舍,是“舍友”.谌思曾经含蓄地提醒已经辨不清爱情东西南北的吕头:最鲜艳的蘑菇往往有毒,最绚丽的花朵招惹的蜜蜂最多,最等没等到谌思闭嘴,我们吕头就硬邦邦回敬一句:吃不到葡萄的人最喜欢说葡萄酸,登不到山顶的人最喜欢说山路险.谌思曾经偷偷给方文静写过一首诗,十四行诗,开头两行就是这两句.谌思大受刺激,从此沉默.

今年夏天,方文静被提升为总经理助理.我老婆(我老婆跟方文静在一个单位工作,是材料收发员.方文静是我们的媒人)背地里冲我哼哼,要学历没学历,要家庭背景没背景,她凭什么拎着裤子往上爬!我赶忙打住她的话路,憎她道,你别瞎嚷嚷,没有她可就没有我和你的今天,方文静对咱们有恩!气得我老婆赏赐给我一个月的脊梁骨.

平时,我们吕头最讨厌别人谈女人、谈孩子,听到别人拿女人开那些荤玩笑他就痛苦,好像都是影射他的.有一次,我们吕头的一位老同学出差路过这儿,来看望他.当这位老同学拎着点心和吕头正往家里走时,吕头的女儿媛媛刚放学,遇上了,这位老同学端详了媛媛半天就开了句玩笑,说吕谦呀吕谦,令爱没有一点你的影子,你的遗传基因乏力呀!我们吕头当时就翻脸了,硬是把那位大老远赶来的老同学晾在了家门口.这些故事我们都知道,可因为吕头过敏,我们都装作不知道.元长庆也知道,可等这人啊!


我们都认为元长庆做事太过头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即使你元长庆对我们吕头有再多的意见、再大的意见,也不该采用这种小人手段!我们大家都看见了,吕头脑袋上明明戴着顶紫红色的帽子!对于男人,硬伤好医,软伤难疗.你打他两拳、踢他两脚,也许转过脸去就雨过天晴;你不把他当男人,那可就伤在心上了!“戴绿帽子”,你元长庆净戳吕头心尖尖,真不够男人!

我们说元长庆跟我们吕头有些“那个”是有根据的.去年春天,省设计院首次举办“金桥”杯索桥设计现场大赛,吕头和元长庆参加了.结果吕头荣获二等奖,元长庆荣获一等奖.

归来那天晚上,院里举行了隆重的庆祝宴会.宴会上,我们院长拍着元长庆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努力,前途无量!接着和元长庆连闷三杯酒.直到宴会结束,我们院长才和我们吕头碰了碰杯,抿了一小口酒.

我们吕头大受打击,好长一段时间失落得整天埋头绘图,动不动就拿直尺撒气.元长庆则是整天歌声不绝、笑语不断.元长庆是这样的人(不知你身边有没有):他头脑好使,可做事没有规章,不管你职位有多高,年龄有多大,他一高兴就敢拍你的肩膀,就摸你的头(俗话说男人头女人腰,随便动不得的),敢和你称兄道弟;一不高兴,就会说我元长庆把你看成老鹰你才是老鹰,把你看成只鸟,你就是!我们说这种人没大没小,没上没下,有点邪乎.

今年六月,元长庆报评高级职称,结果没评上,理由是年龄没到杠,小两岁.我们吕头恰恰是高评委之一.我们为元长庆感到遗憾.其实年龄不是硬杠杠,如果我们吕头能作点解释工作,元长庆应该没问题.我们背地里认为吕头心眼有点小,大家都是混饭吃的,不该这样做;再说了,元长庆根本不是的料,和吕头不存在对等的竞争关系.从那以后,元长庆见到吕头就是一脸调侃表情.有一次,元长庆酒喝高了,在酒桌上骂我们吕头不是玩艺,拿了他两条好烟两瓶好酒也不帮忙,吃人饭不办人事,猪狗不如.此语一出,元长庆和吕头的关系就真的“那个”了.

那次泄露事件(元长庆语)以后,元长庆有点自暴自弃,动不动就喝酒,酒喝多了就骂街,扬言总有一天他要杀人,杀那些满肚子尽是弯弯肠子的小人.

3

021闷不拉刺地溜出去,眨眼工夫又小喘着跑回来了:

“元长庆拎着刀,趿着拖鞋,往办公室来了!”说罢,捧起一张报纸,朝着门,装模作样地看.

“苹果”洪富士听了这话,剜了一眼021,阴冷着脸走出去了.

“阴沟里折腾的永远是泥鳅!”“思想者”抑扬顿挫抛过来一句,像吟诗.

“思想者”的话提醒了我,“苹果”和元长庆也不太平,处得不尴不尬、稀烂苦成的.

“苹果”和元长庆是同一年分配到我们单位的,一起住了三年单身宿舍,俩人关系铁得跟一个人似.两个人特好喝酒,空酒瓶子码满了宿舍的半边墙,每一个到过他们宿舍的人看到那半边墙的酒瓶子就咂嘴,就无限羡慕,就知道他们俩关系之深之铁,赛过俞伯牙与钟子期.

两个人美好的关系断裂在去年秋天.

“苹果”喜欢赛车,就托人从黑市花了一万多块钱买了一辆六成新的摩托艇王.一个星期天的中午,“苹果”在马路上遛车,被元长庆遇见了.元长庆中午喝了点啤酒,似醉非醉,就要“苹果”的车遛遛,过把瘾.“苹果”就阻拦,说你喝酒了不能遛车,别出事.元长庆就说,我喝的是啤酒,“啤酒不是酒,是饮料,解酒的饮料”,这可是你说的,你的大名言呢!边说边用手攥住了车把.“苹果”无奈,就坐到后座上,两只手搭在元长庆的肩膀上,想随时提醒一下元长庆.

元长庆上了车,才知道“艇王”的速度像风,遛得过瘾.元长庆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兴奋得一路不停地狼嚎.

大约三分钟后,就听见后座上的“苹果”钢丝勒脖子般一声厉叫,元长庆就失去了知觉.

元长庆把“艇王”遛到一辆大卡车的底下去了.

交警处理结果:一切责任由“艇王”承担.其一,元长庆驾驶“艇王”闯红灯,严重违反交通法规;其二,元长庆属于无证驾驶,必须承担法律责任;其三,“艇王”属于,无行驶权,予以没收;其四,“苹果”的所有医疗费用由元长庆支付;其五,对方(大卡车)的损失由元长庆和“苹果”平均分担,其六等

“苹果”是十天后才知道这种结果的,因为“苹果”昏迷了十天.

元长庆碰断了一条胳膊,头颅骨折,严重脑震荡.“苹果”就更惨了,两条腿严重骨折,肋骨折断了三根,肺部被戳了个大窟窿.幸亏抢救及时,不然两个人的小命都拜拜了.

元长庆医疗费花了两万多.“苹果”损失大了:医疗费花了两万多,“艇王”被没收.这其他的损失和赔偿还没结算呢!

围绕钱的问题,两家人撕破了脸皮.“苹果”的老婆坚决要求一切费用都由元长庆出,理由很简单:车是元长庆骑的,还喝了酒,关键是闯红灯:明明看见红灯还去闯,眼瞎了!你当大马路是你家门口呀,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呀睁着眼去闯红灯,这不是显摆着害人,作死吗

元长庆的老婆不出一分钱,理由是车是“苹果”的,他如果不借,元长庆就不会骑,是“苹果”害了元长庆.

两家争执不下.

元长庆和“苹果”不能总在医院里呆着.两家人没有办法,只好各自交了住院费,让人先出院再说.

从那以后,两家女人见面就争钱,就吵就骂,甚至动了手脚.

一直折腾了半年,也没有结果.元长庆和“苹果”的老家都在农村,都是考上学毕业后才分配到城里的.元长庆女人是接班进的城,关系少;“苹果”女人家在郊区,兄弟姊妹一大堆.今年春天,“苹果”女人干脆带领一帮姊妹硬闯进元长庆家里,搬走了彩电、冰箱、空调.元长庆女人气不过,整天怀里揣把刀,到处找“苹果”女人算账.元长庆女人在外面讨不到便宜,回家就跟元长庆闹,拿元长庆撒气,威胁要离婚.

元长庆给逼急了,就冲“苹果”嚷,好好管管你家女人,我没路走了,我非杀人不可!

“苹果”一听这话,当时就翻脸了,硬碰硬来一句,你吓唬谁把你当人看你还要成精了!

元长庆开始 动粗,就嚷,“苹果”你等着,我非削了你的皮把你切开吃了不可.

4

021盯着门口的眼睛收回到报纸上,我们便听到拖鞋的“啪嗒等啪嗒”声,接着听到骂骂咧咧声,接着闻到一股酒气.元长庆歪歪进了办公室.

元长庆果真喝了酒,看样子喝了不少,他一进来,满屋子飘荡着酒精分子.他把手里的菜刀“咣当”一声扔在办公桌子上,满嘴酒气地嚷:“你们看、看看这把刀等这把刀等平时连菜都切不动,可它老是要吃、吃肉等上星期,我――媳妇用它切菜,它削掉了我媳妇手上的一块肉等今天中午我用它杀鱼,鱼、鱼没杀死,倒把我的手指头削、削去了一块肉!”

021丢下报纸,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办公室.谌思点上一支烟叼着,慢悠悠地踱着方步出去了.我要写月底总结,没法脱离是非之地,就有事没事“哈哈哈”附和元长庆一两声.

元长庆边说边把杯子里的冷开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抹抹嘴巴,继续嘟囔,“你说扔了它吧,它、它是结婚时托人、人从北京买的,名牌――张制造的,张,啊等再说了,它不快归不快,可十年了,它浑身愣是没有一星点锈渍,一星点锈渍也没有等看样子,是好料做成的好、好刀等这好刀一开口,斩钉截铁都不卷刃的,不卷刃的等我记得我们单位有个砂轮机,不知放哪旮旯去了等你知道放哪旮旯去了吗我非、非让它开口不可等开了口好用它杀人,杀人等杀那些混蛋王八羔子等”说着说着,迷迷糊糊就趴到桌子上,打起鼾来了.

没过多久,两位110走了进来,不容分说,架起元长庆,拿起那把刀就走了.我也没想那么多,自顾低头写材料.

5

到底是哪个坏种拨打了110大家的义愤最终只写在了脸上.谁也不想多说话,俗话说越描越黑,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不描,连局都扯不清的东西,我们几个文弱书生能扯得清我们还没有福尔摩斯那样的智商.再说了何必为一个死人去得罪那么多活人呢大家毕竟还要在一起混饭吃嘛!

时间是冷却剂,“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办公室又恢复到往日的情境.大约一个月后,事情逐渐变成了历史.一个星期四的早上,我们吕头让我整理一下元长庆的办公桌,把它挪到仓库去,以免睹物思人,大家伤感.

元长庆办公桌的抽屉里塞满了专业书籍.我从来没有想到元长庆原来也如此看重他的专业.据021前段时间私下里说,元长庆打算离职经商,执照都办得差不多了.我在元长庆办公桌的底层抽屉中竟然看到一本小说,法国作家司汤达的《红与黑》.元长庆还有这份情商这份雅兴怀着好奇,我仔细翻看那本书,发现书中夹着三张体检单,那是我们大家都熟悉的体检单,是我们设计院的工会两年一次给全体职工进行的公费例行健康检查.在视力栏目中,三张体检单上龙飞凤舞着体检医生同样的体检结论:

红绿色盲!

霎时或者叫瞬间,我的眼睛像揉进了四颗铁砂子,奇痒奇痛!我的大脑里电闪雷鸣.我仰天长叹:元长庆呀元长庆,你呀你等

责任编辑:韩 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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