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到武大(散文)

今天我无意中得知你当了心理医生,以倾听别人的苦恼为业的消息.并且听说最近你把工作重心放到解决异地恋者们的痛苦上,还取得不错的成绩.又据说你的问题中有一个“是否勇敢独行到有他的远方”,于是我的兴奋点就来了.今天又是星期天,所以我决定把这个故事向你诉说诉说.

是这样的,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爱上另一个人――老侃,是过去时.

我记得关于他的记忆是从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开始的,那时候,他的意见是这首诗带有一种掩饰性质,但是却遮不住那多层重合的孤独与痛苦,他说它是用荒诞意象表达的蒙着喜悦面纱的至深的绝望,他无意识中暗示这诗带有丧钟性质.这令我感觉愤怒.不错,海子的一生是悲剧性的,他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带有悲剧性――因为他的巨大的痛苦啃食着他,这种痛苦已经让他难以承受,但这决不至于能判下海子的快乐的死刑.他的痛苦源于他对生的渴求,他对自己的未来存着虚妄的希望,他突然间有一种解脱似的平静与幸福,他突然间对丢掉任性的大之后的单纯生活表现出一种热切的期望,然而这期望是建立在一种无法实现的虚幻之上――但是,这悲剧是在我们看来,是从海子的整个生命过程看来.至于在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时候,他应该是快乐的,至少是有些许亢奋的――虽然这快乐是短暂的,一如闪电.

于是,我.他只说:“我说他痛苦,只是我试图了解他等因为我在诗中读到痛苦等”哦,那么是的.我沉默.他欲言又止,眼睛里带着一种遥远的神色,我猜想他一定回想到了自己的某些过去.

后来,他经常无意识地提到过他的过去,他提到自己的戒酒多年,提到在那个已经过去的时间里,珞珈山下有一个把稀疏的头发扎成小辫的孤独、坦然而充满诗情的老头,提到另一个也梳过小辫的小伙.于是,我就情感泛化,认定若干年前的武大是一个充满了诗意的的地方.并且我因此而爱上了武大时期的老侃,一个仅仅存在于过去的远方的人.

你不晓得,我那个时候是为什么要像拿着锤子一样,随时要把海子曾有希望、海子曾有快乐的想法锤进任何一个不同意者的脑袋,不是因为我了解他,而相反是因为我不了解他,因为我无知,我像其他无知的人那样,在他身上找到了线头,想要兀自编织自己的意义之网.那时,我的神经绷得特别紧,常常莫名其妙地大喜大悲,感觉随时有绷断神经的危险.例如,我短信朋友:“晚上我想看《世界》你看不看”他很紧张地问:“什么意思”我马上就大笑起来,这个憨包,还能怎么看,难道还坐上飞机,周游世界,或者进入太空俯瞰地球吗我已经向他说过,是《世界》,一部看简介时让我觉得心慌气短的电影.真是一个憨包!我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但是我又突然哭了起来,头皮发麻,鼻子发酸,眼泪大量大量地流出来.吓,难道我有那么贪心那么抽筋么难道我们现在就真的能用我们的眼睛真真切切地看清楚整个世界么我又破涕为笑,笑得抽筋,然后我转笑为哭,如此往复,直到筋疲力尽.咳,但是我现在对于当时自己的“弦断之危”已经是非常莫名其妙的了,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呐,包括那时候的跟踪也是,现在想起来实在是觉得荒谬得很.

什么跟踪哎呀,说漏嘴了.就是,我那个时候不是很迷那个过去时的老侃吗于是就爱屋及乌,迷上了现在时的老侃,于是我就去跟踪他咯.至于为什么以跟踪他来表达发泄自己的感情,就不要问我了,因为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或许当时也未必知道,很多时候我都是行动不问意义.嗯,我去跟踪他,经常在星期五的晚上,跟着他坐很远很远的车,到他下车的站的下一个站下车,然后错过回来的末班车,然后舍不得钱打的,然后步行近两个小时回来,或者呢,早早地站在他要下车的那个站的寒风凛凛的天桥上等他到来、下车,等不到,然后失望地等回来的车,每一次车来都不甘心,以至于放过末班车,然后又失魂落魄地走回来.回来的路上有一个地方不是很黑吗一个人也没有,哦,不,有时候有个被冻得一塌糊涂的流浪汉.接着说,那地方很黑,我就有一点点害怕,于是就猛跑,一边跑一边唱歌,唱的是:长长的站台/漫长的等待/长长的列车/载着我短暂的爱/喧嚣的站台/寂寞的等待/只有出发的爱/没有我归来的爱/哦――孤独的站台/哦――寂寞的等待/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我的心在等待在等待等等的是一个从未到来尚未到来永不会到来的还没有一丝丝地得到就已经失去的未来.不讲这个了,你要有兴趣哪天你有新题目的时候我再跟你详说.

我后来不是就这样过得恍恍惚惚,有踩在云端并且自我折磨的感觉吗有一次看电影《活着》,整个电影的放映过程中都充满了观众欢乐的热闹的笑声,哼,但是却麻木而冰冷.我没有勇气看完,我曾经以为我能勇敢地眼睁睁地看完,可是我错了!我被观众们的热烈的笑声打倒!恐惧愤恨困惑彷徨无助绝望,一切都铺天盖地联合起来践踏!当满是血污的纸被疯狂地丢掷进垃圾筐的时候,我赶紧逃走,是的我不敢我不敢!我不敢正视现实!那我还拿什么勇气来活在真实!我是真实是生活的逃兵!我不要!我不要看!但是又能怎样呢不会有另一个结局!他们继续在笑.我冲出门,快速地走,眼泪还是不停地流,但周围尽是人,我不能哭出声!心在打结扭曲抽搐,我用手使劲捂住.可是没有用没有用!我走出那栋楼时突然有一点眩晕的感觉,脑袋里一直还在回响着笑声,我想蹲下来大喊大叫我想号啕大哭!可是我不能!我尚然不是疯子!我只有继续往前走.我在兜圈子,我突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我说,真的,坍塌了.他明白我在说什么.危机,他指出.并且他还说,过去,我和你一样,但是现在明白可悲和可笑,往往是一回事.他说得或许是对的,我觉得.但是我却因此而恨他.我想找到那个曾经和我一样的他,但是他却掐死了他.

海子的《月光》结束了他在我记忆中作为一个实体的存在.我还是执拗地要从中读到快如闪电般转瞬即逝的疲惫、平静和锋利的生命感.但是他不同意.难道他不知道海子曾经想和浮士德商量一下,把那句话重新译成“泰初有生”他不相信海子的幸与不幸都在于他一心想要朝着太阳飞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我感觉到厌恶.但是那天晚上,我还是去跟踪了他,并且在车站附近的那家新疆人(那家的小姑娘长得非常非常的漂亮!)开的馕店买了三个直径20厘米的大馕,并且,我将它们吃得光光.我在天桥上寒风里努力地啃食,一开始觉得他们家今天放的葱太 多,但后来就渐渐失去了味觉,变成了机械麻木的咀嚼.我感到既厌恶恶心又享乐满足,既兴奋又恼怒.那时我并没有流泪,后来也一直没有.那天我的肚皮差点被撑破,我的手被冻肿了,那天我是打的回来的,第二天躺了一整天.那天,三更半夜我第五次蹲在厕所里的时候,我的头有点痛,晕晕乎乎的,对着厕所门上贴着的“我有水”的字条说:“放心,我会冲的,冲得什么也不剩.都结束了.”

可是,可是!可是结束真的太艰难.

就在我对着“我有水”向我自己作出承诺后的第三个星期,我决定:我要去武大!

车是下午四五点的吧,我记不清了,我在三点多的时候赶完了作业然后就匆匆赶往火车站匆匆上了车,没有激动没有兴奋甚至没有悲哀,唯一的感觉是,咦,怎么了,我的周围我的心里一片稀里哗啦.

在火车上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甚至说年幼的姑娘,但是据她自己声称她已经29岁了,坐她旁边的是她的丈夫,50上下,秃顶.他们刚刚在他家这边结的婚,现在要到她家那边再办一次.因为我懂这个姑娘家乡的方言,所以她待我格外亲切,她跟我说在外打工的辛苦,说她新婚丈夫的体贴,展望他们将会拥有的幸福,她还把她的充气枕头借给我用,然后自己枕着她丈夫的肩膀.到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她和丈夫都睡着了,车厢尽头那伙学生打牌的声音显得特别大.我一点也不困,虽然我从昨天下午一点多到现在都没有合眼了.我专心致志地欣赏起窗外的景色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么.没关系,我倒觉得很美,你看,那偶尔出现的几点灯光有多孤独,多美.我一开始还听听歌,但是发现车轮压在轨道上的声音更大也更美,于是就干脆把它当成一种音乐来听了.长久以来,我已经养成了习惯――火车滚滚的车轮声音、汽车颠簸的声音、邻座或者后座打或聊天的声音、小孩的哭声,等等,都比歌声还好听.当然,此刻只有火车轮子碾在铁轨上的声音和那边“调主!哈哈!你以为我没得啦”的声音.我突然想起来,我是否写过一首自诩杰作的诗四五年前,半夜里一个小屁孩坐在回家的火车上的时候里面是不是有这样的句子:什么碾过坟墓,压过鲜花,什么甩掉白昼等蝴蝶飞了我是不是还读到或者写过关于鸢尾花在我最初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觉得它充满了梦幻充满了美,但是我后来终于认识了真的它,就是老家拿来泡豆豉巴的被我叫做豆豉巴花的经常长在地坎和坟坝子上的孤独的蓝色花那种花只存在于童年的模糊的记忆中,在农村的奶奶家,我跟着别人爬地坎,爬得好辛苦,突然一抬头,就看见这样一丛丛的花,在我的鼻子底下,让我觉得又平常又幸福.可是现在,好像已经不再有这种花了,或者,我应该回奶奶家去住一段时间,满山遍野地好好地找一找,对,还有血红的和白色的映山红等那时似乎真的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要去何方,模糊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再给我五秒钟,或许我就要睡着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列车员用钳子敲打着车门,大喊了两声:“武昌站到了!”于是我就赶紧收拾东西下车了,我背上我的装着电脑、相机等器械的背包,右手提着我的二胡,腋窝里夹着减少了我颈部疼痛的充气枕头,左手提着一盒紫砂壶和一包上车之前买的但是动都没有动的吃的.由于他们夫妇俩睡得很熟,所以我不忍心把他们叫起来做一个郑重其事的道别.然后,我迷迷糊糊匆匆忙忙地下车.下了车之后我跟着人流走动,天还是黑漆漆的,我想看一下手表几点了,想举起右手,但是没办法,因为腋窝里夹着枕头,手里提着二胡,根本举不起手来.呃,枕头,我这才想起我把人家的枕头带下车来了,我想还回去,但是车已经开走得太远了,回不去了.

于是我继续走,走出月台,我们并没有进入地下通道,我们立马就来到了户外,冰天雪地.这是一条两边用残破的一米多高的石棉瓦和三合板围出来的曲曲折折的小道,每隔十米左右,石棉瓦上就会贴一张白底黑毛笔字的提示“出站→”,于是,旅客就跟着提示在小道里绕,在迷宫中默默行进.这个迷宫外面是一片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废墟.原来,我来得很不是时候,武昌火车站最近在大修.沿着这个迷宫走了十来分钟之后,终于真的是“出站”了.

我完全不知道是走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唯一的感觉是荒凉.黑灯瞎火的,只有远处一两家卖吃食的.出站口(假如真的可以把它叫做出站口的话)挤了很多出租车,一见人出站就集体一拥而上,“汉口汉口”、“二十”、“还差一位”等我小心提防着我的背包,回想起来之前F君和K君等人带着诡异的笑容说的:“嘿嘿,武汉听说治安不太好哇.”

“小姐,要打的吗”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我的右边,他的长发及肩,据我猜想应该比较柔顺.他离我只有不到十厘米远,讲话的热气一下子冲到我耳朵里,弄得我的耳朵发痛发痒.我着实吓了一跳,却故作镇定,说:“不用,我有人接.”那人倒也不纠缠,继续去拉别的客了.

我的心还在怦怦跳,尚未走多远,就有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挡在我面前,粗声粗气地问道:“小姑娘,坐不坐车”我赶紧摇了摇头,绕开她走,她改用武汉话在我背后骂骂咧咧的,大概内容应该是“我又不吃了你,说句话怎么了”之类的.

我赶紧走进一家卖热干面的小店,把手上的东西大包小包地放在桌子上,然后诚实地对老板娘说:“请问我能在您家吃一碗热干面,然后坐到天亮吗”

老板娘和蔼而直接地说了句:“吃面可以,坐就不行.”

于是我就慢慢地有条不紊地从包里找出了手套带上,然后重新提上那大包小包的东西,出了小店,有点愤恨,有点沮丧.嗨,现在想起来我觉得自己真是搞笑得有点过分,我就要碗热干面然后吃上它两个小时不行么

四处张望了一下,我看见不远处有一大堆在执勤,于是像遇到救星一样地赶快奔过去,啊,我的天,终于安全了.我在堆里站了好一阵,压了足够长时间的惊之后,走到一小堆面前.

“请问一下坐66路或者538路车应该往哪走”

他们忙着说话,没有搭理我,哦,不,简直是无视我的存在.我耐心地等了一分钟,聆听他们爆发出三阵欢快的笑声之后,走开到另站着的两个大叔面前.

“请问一下坐66路或者538路车应该往哪走”

其中一个叔叔非常温柔非常热心地回答我说:“小姑娘,你是要坐538啊这样,你走到那边就看见了.”他微笑着说,并且用手指给我指了指方向.

我急忙道了谢,屁颠屁颠地朝他指的方向走去,但是越走人越少,灯火也越少,走着走着,我周围唯一的一个生命就是走在我前面的一条骨瘦如柴的黄狗了.应该是最值得信任的啊!我都没敢问那个老板娘而直接问的是啊,不会吧不会的,这条路应该是对的.在我们的前方一百米处,是一座旱桥,桥底下黑漆漆阴森森的.我心里想,或许过了这个桥就热闹了,于是就继续往前走,但是走了十几米之后,一阵阴风从桥下吹来,吹乱了我的假发.走在我前面的黄狗对着桥哀哀地低吠了两声之后就折过身跑回来了.啊我这下可完了,狗都不走的路我怎么能走呢!于是我犹豫了几秒钟,就也折过身走了回来.

虽然后来证明那位叔叔指给我的确实是一条错误的道路,但是时至今日我还是不相信他是故意骗我的,而只是等或许他们只是临时调过来巡逻的,他对这里的地形也不甚清楚呢既然他自己也不甚清楚他还要那么自信地指给我路嗨,也许他自以为真的对呢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怎么说,我总归是没有再去向问路.我本能地朝人多的地方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一个汽车站,我现在已经忘记那个汽车站 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汽车站的人非常多,而且看起来大多数是等待返乡过年的急切的拖家带口的民工,于是我觉得安全了.真的,那时候我真的觉得特别安全.尤其是看到有一个坐在装着行李的红白蓝编织袋上的母亲,在冰天雪地里解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露出一只,喂她的襁褓中的孩子的时候.

这里非常热闹,摆着很多小吃摊子,卖热干面(走到哪里都是热干面)、粉、汤圆什么的,他们的主要家什都是在一辆可以行动的车上,就像一般的路边摊一样,但是他们的每一辆车周围都会形成一个桌子圈,摆开五六套桌椅.主厨当家的是女人,男人只管端碗、收钱,然后把钱放在女人的围裙口袋里.我本来很有兴趣来一碗鼎鼎大名的热干面,但是在我长时间的观察下,不幸被我发现他们洗筷子就是用一块半黑不白的帕子擦一下筷子头,将一次性杯子里的茶水什么的倒掉,再倒点水涮涮,然后二次或者是四五六七八次地再利用.我承认他们很有环保意识,但是我说什么也不想吃了.

我在这个汽车站挨了个把小时,觉得大街上走动的人多了,于是就提上家什,决定到处走走找找车站.我无头苍蝇一般顺着车站右边的路走,走了三四百米,惊喜地发现了一个公交车站牌,在站上等车的人还不少,于是我赶快冲过去,恨不得一来车我就赶紧跳上去.可是我仔细看了公交车站牌,发现根本就没有538路,也没有66路.我当时真是沮丧死了,恨不得啪嗒一下倒在地上.我没敢问等车的人,又走了几步,看见一个小卖部,就赶紧跑过去.

“请问一下您,要坐66路或者538路车应该往哪走”

老板不耐烦地看了看我,用一个指头,指了指马路对面,又指了指我的来路的反方向.

“啊走回去吗要走多久啊”

老板不再说话.

我没有办法,只能按他说的方向走走试试.

马路的中间竖着很高的铁皮.到了马路的另外一边,就几乎没有什么人了.我一边急急地向前走,一边不住地回头.后来据说那天晚上的气温有零下十来度,但是我并没有觉得冷,甚至连我的手也不冷,我简直热得汗流浃背.正在我热得不耐烦起来的时候,我吃食包里的东西开始也不安分了,一会儿掉出来一瓶饮料、一会儿掉出来一盒饼干,我捡都捡不及,手忙脚乱,气得要死,有把手上的东西全扔到马路中间去的冲动.我找了个干净的台阶把东西都放下来,抓起带子破掉的地方打了个结.打完结后,带子小了很多,有很多东西都装不进去了,于是我就把刚才费了很大的劲儿捡回来的那些东西都恭恭敬敬地摆在了那个台阶上,然后走掉了.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了看,嗯,摆得不错,很整齐有序,颇像祭品.

于是我继续一个人走啊走,走啊走,走过了两个十字路口,因为没人可问,于是我就一根筋,不拐弯,继续走.在我的手已经酸得快要抽筋的时候,终于,我看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公交车站.我急忙跑过去,看到一个年轻女子也在等车,就凑过去问了一句:“这里是不是可以坐66路”

那女孩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我现在回忆起来,她好像还笑了一笑,说了声:“哦.”

我当时那叫一个兴奋啊,要不是手里拿着那么多东西,我简直要当场跳一个太空舞.后来我在延安住过一段时间,跟着那里的大爷大妈们扭过好一阵狂欢的秧歌,那时我才恍然明了当初最能表现我的兴奋之情的应该是秧歌,还要敲着大锣打起鼓,而不是什么太空舞.

我苦苦地等待66路或者538路,可是一直不来,一直不来.

突然,来了一辆车,一个女售票员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大喊:“华中师范大学!华中师范大学!”

我想,朋友不是跟我说过华中师范大学就在武大旁边吗那么上吧!

于是我凑到车下,问:“请问您,到华中师范大学是吧”

“到!到!到!快上!快上!快上!”

于是我不顾它写着粗体类似934的车号,愉快地跳上了车.我把东西放下,看了一眼表,已经快六点了,但是天还没有亮.

不久,车就开动了.

过了一会儿,卖票的人很亲切地用弯管子普通话问我:“来找同学玩啊”

我说:“啊!”

她说:“来武汉啊,长江大桥得去看看,黄鹤楼得去看看,东湖也得去逛逛!”

“我同学在武大,听说一出了他们的什么门就是东湖了.”

“武大那你为什么坐这个车啊”

“华中师范大学不是离武大很近吗你们不是到华中师范大学吗”

售票员显出迷惑的神情.

“那么,请问,广埠屯到吗等卓刀泉呢等”

售票员没理我,开始用武汉话和司机对起话来,然后冲着我说了一大堆话,我瞪圆了眼睛聆听教诲,大概内容是说这车根本不到什么华中师大,我不问清楚就胡乱上车.

然后,司机突然刹了一脚,把车停了下来,售票员随即把车门打开,继续对着我噼里啪啦喷出数个单词,这回我是真的什么也没听懂,于是我急忙提起东西抱头鼠窜下车.我刚一下车,门立刻就关上了,然后车就嗖的一阵开没影儿了.我站在原地,在长达半分钟的时间里愣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缓过神来以后,我走到了马路对面,准备打的回刚才的车站去.但是天杀的等一辆车也没有.我发现我落入了这样一个境遇之中:天还没有亮,天空黑茫茫,雪地里有银白银白的反光.我似乎是被扔在了一个类似高速公路的地方,周围没有人家、没有灯火,马路中间的植物带用厚厚的塑料盖着.

我毫无办法,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就沿来路走了起来,准备什么时候遇到车就什么时候坐.如果说我一点也不害怕,那是假的,如果说我害怕得要死,那也是假的,我心里的痛恨和悔恨超过了我的害怕.我恨那个过去时的他为什么偏偏是存在于这个鬼地方!我悔恨自己不该那么冲动那么神经.

我走啊走,走着走着,“啪嗒啪嗒啪嗒”,我身后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我急忙回头――啊!茫茫黑夜中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这条路根本没有岔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我赶快加紧脚步,朝着前方很远处的昏黄的灯光走去,我一边走,一边心想:他要是敢图谋不轨,我就一回头,大喊一声“流氓!”然后把我左手上的两大包什么吃的啦紫砂壶啦向他一股脑儿扔过去,然后再把右腋下的充气枕头向他扔过去,然后再用二胡大的那一头朝他的脑袋砸上去,然后扔下二胡,开始猛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我正这么盘算着,就来到了有昏黄灯光的地方,原来这是一个桥,桥底下有一条街,街上已经有了行人.我后面的那个人也紧随我后,来到了桥上,就在我正准备转身大喊“流氓”的刹那,那个人停了下来.他穿着一件黑色呢子长大衣,围着一块大红色的围巾,他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他傲立在微微的风雪中,他一手插腰一手夹着一根点着的烟正往嘴边送.他作伟人状,昂首挺胸踌躇满志地俯瞰桥下的景象!

我的天,我差点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无厘头的一幕冲淡了我的恐惧、痛恨和悔恨,我突然莫名其妙地心情愉悦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群用扁担挑着行李的民工,他们时不时地还唱两句我听不懂的歌.于是我居然觉得快乐起来了.

回到刚才的车站,我终于等到并坐上了66路.我这才通知同学过来接.我告诉她我是七点钟的火车.

她站在车站上带着从容的笑容等我,从容,这一点让我嫉妒.下了车之后,她带着我穿过了数条马路之后才来到武大.我跟你说老实话,看到牌楼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兴奋,真要逼我说我那时候有些什么情感的话,我想说我有点气愤,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牌楼两边的人行道上的雪很厚,因为还太早,所以还没有人来铲.我们走得很急,同学不断地提醒我小心点、小心点、小心点,仿佛她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仿佛她对我的马虎心知肚明,仿佛她知道我再走得这样急就要摔倒似的.

好吧,确实是的,我承认.刚进学校不久,在一个微微上坡的地方,我顾着看“变形金刚”前的那个广场上一棵孤零零的没有一片叶子的树的时候,我,栽倒了.我脚下踩滑了,本来应该是向后倒,但考虑到我后面背着电脑,我就在刹那间展现了对自己身体良好的协调和掌控能力――经过调整之后我终于是向前栽倒了.为了不磕到脸,我还在倒下的瞬间用左手手肘支了一下, 导致我最终倒下来的姿势有点像贵妃醉酒、佳人侧枕.这下可好,二胡和枕头在同学那提着,但是我的紫砂壶和丢剩下的一包吃的就那么甩了出去,七零八落,好似天女散花.我刚倒下就忍都忍不住地笑喷了等同学也不过来扶我,站在那笑得个前仰后合.在几乎快要引起围观的时候,她终于颤颤悠悠地扶起笑得完全没有了力气的我.


手肘青了,两个膝盖也够呛,估计.我软软地站在那儿,还是止不住笑,她则赶紧帮我捡起七零八落的东西,并检查了一下紫砂壶.

“幸亏没碎.已经叫你小心了的呀.你太激动了.”她说.

“哦,这是我和你们学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我故作镇静.但是你真的不晓得,我那个时候真的是很想哭,不是因为摔痛了,也不是因为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丑,而是因为,这一摔,在突然感觉到疼痛的那一瞬间,我才真正从上火车后一直到摔倒时的那种迷糊状态中摔出来,我这才明白我来这里的初衷,我这才明白自己处于一个多么莫名其妙的境地――你在干什么你来干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异时空爱恋一个多么滥情而不尴不尬的词语.我只知道我不知道.

“我十点还有考试,一会儿带你去洗澡,然后你就自己逛了啊.”

“好.”

关于洗澡,我只想指出一点,就是,那个洗澡的房间估计只有半平方米,水只有30摄氏度,我以活到现在以来最快的速度,十分钟,洗完的澡,包括头.

很奇怪,我的目的地是武大,但是我关于武大的记忆却并不清晰,我现在只记得我走在山路上,山路中间的雪被铲得干干净净.我一个劲地爬山,看着乱乱的林子,心里没有一丝一毫预先设想的所谓“我在珞珈山上的”“浪漫”的感觉,只觉得放假后的校园显得特别萧条落寞.我来到珞珈山上一个三条大马路的交汇处,看见了一个“珞珈山庄”,然而门口停着的那许多轿车多少有些煞风景.站在进山庄的马路口,俯瞰银装素裹下的校园,当时应该颇有感触才对,可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有过一些什么感触了,印象深刻的只是我正在不无激动地给好友们发着“我在珞珈山上”的短信的时候,珞珈山庄里传出来一阵由公鸭嗓男声忘情演唱的邓丽君的《忘记他》:忘记他,等于忘记了一切,等于将方和向抛掉,遗失了自己.忘记他,等于忘尽了欢喜,等于将心灵也锁住,连同苦痛一起.等忘记他,怎么忘记得起,铭心刻骨来永久记住,从此永无尽期等

我对这首歌的本能反应是――反感.然而余下来在武大呆着的时间里我似乎一直都在无意识地哼着这首歌,就像以往一个很好的朋友在我耳边无意地唱了某首歌,我就会做的那样:在她走后一直无意识地哼着那首歌,而并不需要对那首歌有什么具体的深刻的感触.我想是的.其实,我不知道.

后来,我来到新建的外国语言文学院后面的一个小湖边,从我的角度来看,湖呈新月形,湖的右边有数排高耸笔直而枯萎的松树,左边是一排年轻矮小的松树,其枯枝后面是一排米色或粉色的房子.房子很旧,看上去至少是三四十年前的建筑.这一切都覆盖在一层白色泛灰的积雪之下.天空是一片沉郁的灰蓝色,像是一块吸满了过度稀释的墨水的海绵,很快就要垮下来.湖面呈暗绿色,暗得像是黑色,黑得倒映出湖边的一切,在湖面上形成一个颠倒的世界.我穿过湖边的松林,松林里满是断下来的树枝,被雪覆盖着,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有时候,脚下会突然踩空,然后几乎跌倒.我带着一种厌恶心情小心翼翼地走着,尽量避免踩空,倒不是怕摔倒,而是怕踩到树枝底下很有可能暗藏的狗屎之类的东西.不幸的是,快到岸边时,我还是踩滑了一根树枝,摔倒在雪里.

我又摔倒了,好像每一次摔跤都是有另一个我故意要把我从迷糊状态中砸出来,让我清醒.我并不气恼,我竟然又笑!我咬紧嘴唇强忍着笑,我尽量不让自己意识到自己是个笑话,无奈我最后还是哈哈大笑,并且顺势侧躺在了地上,手轻轻地拨弄地上的雪,也不管什么狗屎不狗屎了,就像是揉搓一条温暖柔软的雪白的鹅绒被子.我当时认为,假如能够从我的正上方看的话,我很有可能是侧着蜷成一个S形,双脚微微分开,暗酒红色的头发和鲜红色的围巾显得非常的扎眼.你应该知道,我跟你说过,秋冬之交的时候,有一天,我和朋友逛街,看到了假发,于是兴冲冲地买了一个,就跑到天桥底下找乔师傅剃了个头.他本来是不肯的,但是你知道,我有软磨硬泡的功夫.于是就剃咯.其实我当时想买一个黑色的假发来着,但是那时我看中的那个发型的黑色没到货,但是我又心血来潮实在太想在那天剃头了,于是就拿了这个酒红色的,自己看着就常常觉得很别扭.还有那个围巾也是,那天我本来想买暗红色的,可我喜欢上的款式的暗红色又是卖完了,所以没办法就只有拿了这个鲜红色的.真是没有办法,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在任何方面都让我满意欢喜的东西,包括我自己,我这个人也是.我躺在雪地里突然想到这些,然后就觉得很疲惫,我敢向你保证,我当时一点也没有想到他,虽然我笑累了而不再笑之后嘴里面无意识地在哼着“忘记他,等于忘尽了欢喜,等于将心灵也锁住,连同苦痛一起.等忘记他,怎么忘记得起,铭心刻骨来永久记住,从此永无尽期等”虽然这样唱着,我当时真的并没有想到他,我只是觉得疲惫,我后来甚至什么声音也不出了,安静地躺着,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极了,我的神经也宁静极了,我甚至可以听到我的头发生长和脑浆滚动的声音.我觉得那样躺着舒服极了,是的,我已经有四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我现在,真正躺下来的这会儿才发现我多么需要睡觉.要不是一对情人踩着嘎吱嘎吱响的树枝说着话正向湖边走来的话,我想我不会立刻跳爬起来,尴尬狼狈地匆匆离开(我的假发在我躺着的时候应该被弄乱弄歪了吧它就是很容易乱、很容易歪,没有办法),我躺着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一点点力气.

我跳起来,离开小湖边,这时候才发现由于长时间的缺乏睡眠,我的头其实有点痛.我的头有点痛,但我还有些力气,并不像我躺着的时候想的那样筋疲力尽.我继续走,出了凌波门,我看到了海一样的东湖,这才想起他来.我在想,当年,那个过去时的老侃,那时或许是小侃,或许就常常一个人沿着我刚才走过的这条路走到东湖边上吧.也许他手里面还会拿点谁谁的诗集或者哲学著作吧不,在这里,最有可能的是,他约了他平生的第一个假装稳重的娇羞的会.哎呀,那多好.

冬天的东湖烟波浩渺,在我目光所及的最远处,经由几座现代化的高楼和一个绿化带和天空连接起来.它们都是一个种族的,我指湖水和天空,只不过一个深一点、一个浅一点.湖边的马路边上有一个车站,我立刻就想到了“长长的站台,漫长的等待等”我不愿意唱!我不愿意想我来这里是找一个等一个只存在于过去的远方的人.我快要哭了,请你原谅,可能长久不睡觉之后神经真的是特别脆弱,情绪真的是特别容易波动.我觉得自己快要滥情地哭了,于是我就赶紧走了.

我回到校园里,我走一条小路,来到一个已经完全废弃的欧式教学楼,它可能跟老图、老字斋一样老吧,但是它已经完全废弃了,躲在这林子里面,房檐下挂着半米长的冰凌,所有的窗子都敞开着,铁门上写着:二门.这个二门的半圆形拱顶周围有浮雕的花纹,在我看来,很像所谓的“缠枝卷草”纹.我想,小侃当时有没有在这个孤独的小楼里上过课呢或者有没有躲在这个孤独的小楼里作过孤独的关于思想的探索呢我一直回避一个问 题,就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找一个不可能找到的人.现在我站在二门底下,没有完全进到楼里去,我抬头望着上楼的楼梯,忽然这样问自己.

不,我不想上去,我也不想进去,于是我就出来了,继续在校园里逛.我不想上去是因为我突然间的心理怠惰,我不去深入地想清楚那个问题则是由于我的惯常的思维惰性.我的冲动性格并不来源于我的任性,而仅仅是因为我是一个极其懒惰的人,我不愿意思考,我不愿意衡量,自甘沦陷于短暂的情感泡沫之中.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淹没了的酗酒、扎小辫和痛苦而疯狂的过去,在一个遥远的神情中被全部勾起.我要找的,原来或许并不是一个他,而是他身上的他们.我不知道,是不能说的外力促成了这个转变,真的,它们都会在岁月中自动消退.我想要找的只是一个我常常看到影子但是却永远接触不到其内核的时空实体,我们甚至无法断定它是不是已经死了,它只是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没有音讯,包括尸体.我不愿意再想等实际情况是,我深入不下去.

我来到912广场,新雪之下,以前的雪已经结成坚冰.远处,一对恋人在堆雪人.我小心翼翼地挪动,不让自己再次滑倒.那时那刻,我很希望有一段音乐,或许是nosadness,然后,等转折一起的时候,我就跳一段一个人的探戈.

等我来到老字斋的时候,同学已经考完试了,她站在樱顶等我,我们一起站在樱顶上眺望侧卧的珞珈山,这时没有下雪,但是空气中充满了灰蒙蒙的过度饱和的水颗粒.

“她真的特别安静特别美,尤其是这个林子,有点像一层水墨的轻纱.”我说.

“是啊.整天对着这样的山,你说怎么会没有诗情啊”同学自顾自地感叹道,然后她指着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正在走下楼梯的女生告诉我:“喏,那一个,春英诗社的社长,我听过她朗诵自己的诗歌.”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而且是一个.”

“哦.”

我慢慢地转了一个圈以便环视周围的景色.

“你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啊”

“这是武汉五十多年不遇的大雪.”

他在这里生活那么多年都没有经历到的场面,我替他经历到了――就算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这一点,那又如何我感到甜蜜,同时觉得骄傲.

然后我就要求同学带我去睡觉,她的宿舍在荒字斋.我太疲惫了,以至于再没有心情去欣赏它.据同学后来声称,我睡了将近24个小时,除了中间要了两次水以及迷迷糊糊地在她的引导下上了一个厕所之外,她根本叫不醒我,她本来还打算带我去长江大桥、去黄鹤楼、去龟蛇山等我不记得了等我只记得上厕所的时候,特别冷,感觉好像鞋都要被冻实在蹲位上了,好像,但是,屁股几乎被冻成了一个铁疙瘩,这是无疑的,我回被窝里捂了好久才软回来.

回家的时候,先是在雪地里等了几个小时,双脚湿透,然后是在候车室等了将近一天,在这一天里,为了让湿透的双脚感到暖和,我把我的两块围巾全围到了脚上,在这一举动未取得预期效果之后,我就一楼、二楼、二楼、一楼地上下南北来回跑圈热身.火车晚点了二十多个小时进站,本应运行十多个小时的车它运行了三天等

回家后我终于还是得了迟到的重感冒,我天天捂在被子里,这是2008年的冬天,这年冬天特别冷,这年冬天有很多人因为这鬼天气在春节时被困在异乡的拥挤寒冷的火车站里.我并没有实现我远行的目的,在我捂了好几天的被子,再狂吃海喝了好几天之后,我甚至忘记了远行的目的.我当时就没有完全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其意义是我现在尽量按照当时有可能的情况进行的建构.我还记得有那么一件事,但是已经不敢保证那件事对我来说意义是否就像当初一样,没有任何变更.也许它当初很有意义,也许它一直就没有什么意义.有一张网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破裂了,在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终归还是都结束了,他到最后还是在我杂乱的记忆舞台上谢了幕.

你突然不谈诗歌谈心理了,这个变故很有趣.但是毫无疑问,心理问题也是很需要谈一谈的.

今天我火急火燎地讲这件事,几乎又不经过任何思考而只是一时兴起.就在我决定住嘴的时候,我突然感叹,就算是当时当事,也很难了解事情的真相.那么我现在是终于看清楚了事情的原貌还是也许,我的精神已经蒙满灰尘.

类似论文

指尖上的武大

:人人网主页校会快帮描述:由武汉大学学生会宣传部运营,近8000好友,有17万的访问量 其特色是时效性(快)和服务性(帮。
更新日期:2024-8-10 浏览量:102979 点赞量:21806

王万金散文二题

高山流水定有 知音 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总会面临来自不同方向不同程度的压力,所以每个人都希望有一处使自己放。
更新日期:2024-6-11 浏览量:78742 点赞量:16954

让武大精神伴你成长

亲爱的同学们:上午好!今天,在美丽的东湖之畔,灵秀的珞珈山又迎来了一批新的主人 在此,我代表学校,向你们&。
更新日期:2024-2-21 浏览量:31689 点赞量:7659

苍茫万千字(散文)

我一边游走一边敲击大地的键盘,是为了使万千汉字歌唱着成型,成风声雨声,并在苍茫中发出阵阵回响 ——题记威严火山这儿的每一块。
更新日期:2024-9-4 浏览量:15449 点赞量:41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