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我开出租车已经五年了.自今年起,妻当白班,我值夜班.虽然挣不了什么大钱,倒也够生活.夜间坐车的人,大都有急事,所以我要的车价也比白天贵.但今年九月,我拉一位老太太跑了一夜却分文没要.
那是夜间十二点左右,路边一个老太太在人行道上慢吞吞地走着,而且还走走停停,经验告诉我,她会坐车的.我在她身边停下来,说：“老人家,上车吧.”她笑了,随后便上了车.车缓缓地走着,从后视镜中看老太太有七十多岁,慈眉善目,衣着朴实整洁,举止得体,是个有知识有教养的人,但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东西在闪烁.
“老人家,您去哪里啊”
“师傅,你能去县城吗”老太太征求意见似地问我.
“能去.”我说,“我们出租车常去那里.”
市区到老太太要去的县城有五十多公里,柏油路是新扩建的,路况很好.
“您的孩子在县城里啊”我问.
“不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碰见你了,就去县城看着.”老太太说.
去县城干什么,老人似乎不愿意说,我便不再问了.路上车辆很少,车子开得很快,凌晨一点多,车子便进了县城.
“您去哪里啊”我问.
“慢慢地开,慢慢地走就行了.”老人说.
我减速慢行,路边林立的高楼依次后退.
“啊,商贸大厦,电信大楼,宾馆等”老太太看着窗外的楼群,嘴里念叨着.
“您对这里很熟啊.”我说.
“呵,是的,我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年呀.不过,最近十年没来了.”
车子缓缓地走着.
老人摇下车窗望着一幢幢楼房说：“这里原来是一栋栋平房,我和丈夫新婚时就住在这里,住了二十年啊!”
此后,老人好长时间不说话,好像在回忆往事.
又过了一段时间,老人说：“去河南吧.”
一条小河从县城街心穿过,将县城分为南北两块.车子驶过大桥,老人说：“向右拐.”于是,车子来到一个偌大的院落门前,透过金属栅栏看见院内高耸着几幢楼房.
“停车吧.”老人推开车门,慢慢地走到栅栏中间的大门前,在那里徘徊起来.
我关了车灯,跟了过去,大门紧闭着.周围没人,门卫室的灯光雪亮,门前的牌子上写着：××县第一中学.
老人在门前徘徊一阵,又站了一会儿,然后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凝视着夜色中的校园,什么也不讲.
过了好长时间,我说：“老人家,夜里凉,到车里坐吧.”
她醒悟似地说：“呵,是的,谢谢你,孩子.”
她叫我孩子,我心里一热,感到很温暖.
坐在车里,我说：“您在这个学校当过老师吧”
“是的,”她说,“我大学毕业后,就来到这个学校教书,一教就是三十年啊.我的青春、我的汗水和泪水都洒在这里了.刚工作时,正是国家第一个五年计划建设的阶段,我们自觉地投身到这股洪流中.那时工资低,但我们干劲实足.可十年浩劫,我们受尽了凌辱,我丈夫因此改行离开了学校.粉碎后,拨乱反正,教育改革,我们又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学中了.1985年国家又把9月10日定为教师节.过第一个教师节的时候,我们好多老师都哭了.臭老九的帽子摘掉了,教师地位提高了,只可惜,过完第二个教师节,我便退休了.”她不讲了,似乎心里很难受.
我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东方的天边有些发亮了,她突然说：“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当第一缕阳光洒满地平线时,我们回到了市区.路上,在南区花店前,我停下车,买了一束鲜花.
车在老人的住宅楼前停下后,老太太说：“师傅,我该给你多少钱”
“一分钱不要.”我说,“您还是叫我孩子吧,您这样叫我,我感到很温暖.”
“啊,孩子,你靠这个养活你和你的家人呢.”她递给我一百元钱.
我推回她举钱的手,说：“这不要紧,还会有别的乘客.”我拿起刚买的花,打开后门,将鲜花递给她,说：“老人家,教师节快乐！”
老人走下车,接过鲜花,眼里闪着泪花,说：“我就要出国到儿子那里去了,我留恋我的学校,留恋我们的教师节,也许我会在他乡埋忠骨了,不过,孩子,这个教师节,遇到了你,我很快乐.我会记住你和你的鲜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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