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缩写

另一条路
或许弗罗斯特会惊讶地发现
另一条路,根本不存在
并非我们还没走
或许他本来就是说不存在的道路
并非我们还没走

我们都走了哪些路
或许我们根本就对路毫无感情
那么就不存在另一条路
因为所有的路都包含在这条路中
当我们真的能够在其中找到另一条路
并非我们还没走

我们不过是走着走着忘记
我们是在走路
是在准备走另一条路
是在打听一种可能
不过是不断犹豫中修改着行程
并非我们真的走了

火焰

一生只允许被它照耀一次
如同新婚之夜擦亮一个女子
那渐渐微明的天却宣告此后更多的孤寂
这时山野的暮色重聚
谁会打算久居于此
如此之短,如此之长
一生只允许被它照耀一次
黑暗的缩写

一

你说冷.卷缩在被窝中冬天就不见了
如同18路车隐没在一个人的身体中
于是黑暗抵达
黑暗给万物戴上安全帽
城市被紧紧地抱在一个人的怀中,城市即将
成年,怀孕,生出七零八落的人群
然后黑暗来收集
废铁,失业者的哭声,的尖叫,街头弃婴的奶瓶
电视出现所有会议中的光明
人们就躲在被窝中把明星和钞票们
恨恨地操了一遍.你说,你冷.冷是所有受伤和报
复的代言人.

二

你将读懂她光明的对立面,杂志
被握在月亮的手中.
肥皂泡,六十瓦灯光,浴室墙角的雾气
一个女人的身体在你的眼睛中摇曳
她的眼神长出了所有的树木
她说冷.被窝在冬天就不见了.
枝桠上的冷风喊到：我热.
城市的额头上布满窥视的斑点

三

光明的对立面是黑暗,黑暗的反面并不仅仅是光明
你更愿意说那是硬币的背面.
你带上它去看码头的风
一些孤独的老人在读着干旱的消息
你在写着夜晚的长信
写着你缺钱的夜晚你渴望爱情的夜晚
你没有朋友的夜晚

四

孤独被倒入垃圾箱中
那是一天最后的宣言
城市惟一干净的理由
所有的人伏在窗口观望
那是自己真正失去的身体和声音

五

城市,说吧
说你干瘪的能装下多少人的温暖
说吧,说你的臭水沟一样的表情
却被播放成大家闺秀的妩媚
那都是一场阴谋,是所有不得志的白刀子
一些人的梯子,另一些人的地狱
说吧,城市
凤凰山没能安下凤凰的翅膀
九里湖天天怀念黑暗中的水流
人民丢失了自己的嘴唇

你缺乏飞翔的理由,我们缺乏对抗的声音
那是黑暗的本质,光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六

如果我还怀念你
像我怀念一个初恋的女孩子
如果我还恨你
仅仅是发现我们背叛的翅膀
如果我还能接受你
那是母语在黑暗中召唤

七

有一天,你将读懂我的离开
如同现在我懂得你的谎言
更实在的日子,我看到
母亲从山上下来抵达海边
那是我们的夜色
丢掉船的黑夜
人们伏在海岬上哭泣的黑夜
女人再也不能在男人背上看到日出的黑夜
我们看到草席、白色的鞋子和橘的灯笼
孩子们仅仅找回恐惧的夜晚

八

原始而简单的风在屋外敲响
它找不到自己的家,黑夜
它迷路了.这个城市它迷路了.
它说,冷.
信上说,冬天才刚刚开始
我们应该多准备些干粮
虽然我们的目光依旧那么犀利
我们还需要赶那么多的路程
在辨别高跟鞋的虚伪之后
在反叛浮夸的麦当劳之后
我们还需要走向另一个月亮
那人在山上端着脸盆朝着我们
我们会是她期待的水

九

我天天在黑夜的一角端详我们的城市
我们的生活在牛车上
缩在几根骨头之间
这个冬天,它们痛了
我的城市在纸上建筑伸开它多病的
身体.黑暗.
坦白地说
我不喜欢你谈大道理,不喜欢你指给我看
事物正在裂变,悲哀是一层金箔
甚至抗拒倾听雨声敲打庭院
典雅的脸盆不能映照出流离失所的疲惫落日

坦白地说,我不喜欢你老在谈论幸福
如果它是脑袋上的建筑,或者是空气中的钢筋和水泥
流亡者仅仅拥有草席和天桥的夜晚
我不喜欢你展示十戒,不亲切的鞋子
虽然它是善意,可能摆正船的方向
而我们的冒险正在于接近毁灭的瞬间

我拒绝,坦白说
我愿意用细软的沙来诉说一个男孩海边的下午
我愿意告诉你树叶是对树木最真实的倾听,而
你的出现给房间投下阴影,你用已有的尺度
测量风披着大衣旅行或者疾风中的蝙蝠

坦白地说,我们的体内在审判
狂欢的城市和猥琐的表情
恐惧是最美妙的词语,是唯一的安全
这将多么合理,我天天乘坐18路车抵达失踪的书页

在同声歌唱的邮票上,我把自己寄给另一个过去或未来
圣像不能带来任何的安慰,安慰是惟一可耻的软弱
我们开始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一再缺席的真理
我们的嘴唇和眼睛,我们的虚伪
我们的侏儒和魔鬼,在白净的纸上我们把谎言展示
坦白说,语言开始反向攻打我们围困的城市

如果你的诗歌中没有地震、干旱和洪水
看起来收获却是贫瘠的堆积,书写辛酸
娱乐却漫天飞,葡萄园撕开一个午后的伤疤
坦白说,我拒绝,拒绝

包括你暮年的哀歌,我读了太多
却没用,不合时宜,还在母亲的分娩中睡眠
坦白说,我们的博物馆太多却没有展示地狱中的大厅这是一个命题,如同需要冷静思考我们分居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