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偏爱冷门作家的喜好已经让人习以为常.2014年10月9日19时,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宣布法国作家帕特里克莫迪亚诺获得2014年诺贝尔文学奖.如果说过去两年的获奖者莫言、爱丽丝门罗是“黑马”的话,莫迪亚诺就称得上是“黑马”中的“黑马”.诺贝尔委员会的颁奖词称:“他用记忆的艺术,召唤最难把握的人类命运,揭露了德国占领时期的生活世界.”就让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莫迪亚诺的文学世界吧!莫迪亚诺生平
帕特里克莫迪亚诺1945年7月30日出生于法国巴黎西南郊布洛涅一比扬古,父亲是犹太商人,母亲是演员.父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从事活动,战后在金融界工作.他自幼与哥哥吕迪相依为命,不幸的是,吕迪在十岁时患病去世,这对莫迪亚诺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形成了他的“怀旧”情怀.
莫迪亚诺十岁开始写诗,十四五岁就涉足了小说创作.1965年,莫迪亚诺进入巴黎索邦大学学习,一年后辍学,专事文学创作.1968年,他发表了处女作《星形广场》,该小说于当年获罗歇尼米埃奖,迄今,莫迪亚诺已发表了近20部小说.1974年他与名导演路易马勒合作创作了电影剧本《拉孔布吕西安》,后来这部电影摘得了奥斯卡金像奖.他被誉为“新寓言”派代表作家,也是‘‘法国当代作家三杰”之一.虽然盛名在外,但莫迪亚诺依然深居简出,很少在公众视野.
莫迪亚诺的作品
莫迪亚诺小说有着一贯的关 键 词 :身份、记忆和历史.这和他本人的经历有关,他的父亲是犹太人,但在“二战”时和盖世太保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母亲作为演员也曾为德军效劳过.因此,在他的作品中,很多人物的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也希望借助写作来解开自己的困扰,舒解那种永远不知道真相的焦虑情绪.莫迪亚诺与其他“新寓言”派作家一样,热衷于探索和研究人的存在及其与周围环境、现实的关系.他的作品文笔锋利,语言简明流畅、优美稳健、诙谐幽默、富有寓意.
《暗店街》是莫迪亚诺的代表作,曾为他斩获当年的龚古尔文学奖.书中的主人公在偷越边境时遭遇劫难,受到刺激后丧失了记忆.主人公开始用探案技术在茫茫人海中调查自己的身世和来历.主人公搜集了47个片段,试图拼凑出自己的人生.这些片段有主人公的亲身经历,有从其他地方得到的调查报告,有朋友之间的通信,也有主人公回忆起来的过往生活的图景.片段之间既相互联系又相对独立,既自成一篇又围绕同一个主题,共同构成了整部小说的结构.《夜半撞车》也是由一些片段组合而成的小说.另一部代表作《青春狂想曲》中,莫迪亚诺再一次发掘了记忆的主题,他让年近中年、生活安乐的主人公回到他20岁的人生经历,回到占领时期的巴黎,召回阴郁悲哀的青春时光.
王朔、王小波的偶像
王朔、王小波在国内可谓尽人皆知的当代作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偶像,那就是莫迪亚诺.在小说《万寿寺》中,王小波直接借用了莫迪亚诺作品的主题和结构,小说中写道:“(《暗店街》)这本书就放在窗台上,是本小册子,黑黄两色的封面,纸很糙,清晨微红色的阳光正照在它身上.病房里住了很多病人,不知它是谁的.我观察了很久,觉得它像是件无主之物,把它拿到手里来看;但心中惕惕,随时准备把它还回去.过了很久也没人来要,我就把它据为己有.”和《暗店街》的主人公一样,《万寿寺》的主人公也失去了记忆,他也是在不断地寻找自己的过去.王朔也承认自己是受了《暗店街》一书的影响,才写出了《玩的就是心跳》.
从上世纪80年始,莫迪亚诺先后有十多种著作被翻译成中文并出版,其中《暗店街》更是有四种译本之多.
(摘自《今晚报》,有删改)
原文欣赏
《暗店街》:我的过去,一片朦胧等
在岛上,我们沿着一条密布细草、两旁长满椰子树和面包果树的小径走着.时而可以看到白色的矮栏墙,它们圈着一个花园.花园的,有一幢房子,这里的房子总是同一个式样:带有游廊,铁皮的房顶漆成绿色.
我们到了一块用带刺铁丝网围起来的大草地.草地左边,是一排飞机库房.它们中间,有一幢淡红色的三层楼建筑物.弗里布尔对我解释说,它是美国人在太平洋战争时建造的一个机场的旧址,弗雷迪就住在这里.
我们走进了这幢三层楼的房子.楼下一个房间里有一张床,一顶蚊帐、一张写字台和一把柳条椅.里面有扇门通向一个简陋的浴室.
第二和第三层楼上,房间都空着,有些窗上的玻璃也没了.在走廊上,散着一些瓦砾.在一面墙上,还挂着一张南太平洋的军事地图.
我们又回到那间可能是弗雷迪的房间里.好多棕色羽毛的鸟从半开着的窗子钻进来,密匝匝地排列在床上、写字台上和靠近门口的书架上.鸟越聚越多.弗里布尔对我说它们是摩鹿加(印度尼西亚的一个岛)乌鸦.这些鸟什么都啄,啄纸张,啄木头,甚至啄房间里的墙壁.
一个男人走进屋来.他身着缠腰布,胡子全白了.他对形影不离地紧跟在弗里布尔身后的、肥胖的毛利人说了些什么,胖子一边左右摇摆着身体,一边翻译着.半个月前,弗雷迪乘坐那条纵帆船,想做一次环绕马克萨斯岛的航行.但在返航时,纵帆船触到岛上的珊瑚礁搁浅了,而弗雷迪却不在船上了.
他问我们要不要看看纵帆船,并把我们带到礁湖边上.船停住那里,桅杆折断了.人们在两边的船帮上,挂了几个用来保护船体的旧汽车轮胎.
弗里布尔声称,我们回去以后,将要求进行调查.穿着浅蓝色短上衣的、肥胖的毛利人在同另一个人说话,因为他的嗓音很尖,所以别人还以为他在小声地叫喊呢.不一会儿,我就不再去注意他们了.
我也搞不清我在这个礁湖旁边停留了多久.我在想着弗雷迪.不,他决不会沉没到海里去的,他也许决定割断最后的一条线索,隐遁到环礁里去了.我最终一定会找到他的.接下去,我还得尝试最后一次奔走,到我以前在罗马的旧居――暗店街2号去一趟.
夜幕降临大地.礁湖随着它的一片绿色的消失,自己也逐渐地隐没了.水面上,一些暗紫色的影子就像忽隐忽现的磷火一样奔突着.
我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我原来想交给弗雷迪看的我们的那些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嘉奥尔罗夫女孩时代的.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她在哭.我们从她颦眉的样子就可以猜测出来.有一会儿,我的思想把我从这个礁湖导离开去,带到另一个遥远的世界,带到俄国南部的一个海水浴疗养地,这张照片就是好多年前在那里拍的.黄昏时分,一个小女孩跟随着她的母亲从海滩上回家来.她因为还想再玩,就莫名其妙地哭起来了.她离去了.她已经拐过街角,而我们的生命不也正是像孩子的这种忧伤一样,会很快地在暮色中消失的吗?
(摘自《暗店街》[法]莫迪亚诺著/薛立华译/百花文艺出版社198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