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需要何种思想

摘 要 :消费主义文化意识形态和以网络为代表的信息技术的普及给文学创作与阅读带来了冲击,文学与思想的关系问题日渐显露.由于社会转型和文学自身发展危机使“文学需要何种思想”成为当下文学界的中心议题.身处当代社会的中国作家和文学理论家、批评家及读者都应利用个体的生存体验与生命思考的能力去关注中国社会转型期的巨大变革,用文学记录社会的脉动.对“文学需要何种思想”的讨论本质上反映了时代需要何种思想的重大问题.

关 键 词 :文学,思想,消费社会,社会转型,文学危机

时下文学界提出“文学需要何种思想”的议题是一个历久常新又复杂难辨的问题,对其进行学理化的思辨能延展出许多问题.当今文学中是否有思想这些思想为什么不能被称为思想为什么文学需要思想不同时代的文学需要的思想有何异同文学中的思想与哲学、社会学等其他学科的思想有何异同这里的“思想”是指何种意义上的思想“文学需要何种思想”的问题与“文学思想”一词有何关联 要回答这些问题就必须回到问题提出的时代背景和发生语境中去探寻答案.

一、“文学需要何种思想”的

发生语境与时代背景

纵观中国文学发展史,思想一直是文学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从《尚书》中的“诗言志”,到唐代的“文以载道”,从现代文学的启蒙救亡使命,再到当代文学中的新时期启蒙反思意识,思想无疑是文学发展的灵魂,是中国文学创作与批评的传统.那么为什么在当今时代,文学批评家们大力呼唤文学需要思想,并且困惑于文学需要何种思想呢文学需要思想的呼声在20世纪90年代变得日益强烈,这一现象有其时代背景和文学发展自身的因素.

(一)社会转型对文学的影响

从时代的原因来讲,90年代是中国社会大转型的时期,中国经济体制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市场取代了生产成为经济的中心.“已有的社会文化构成因素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中国社会开始进入消费社会.消费主义文化意识形态和经济――商业的利益主导性现实,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也影响着文学发现生活真相的能力和思想的能力.”[1]“当下文化语境中出现的与物质消费主义和经济商业活动密切相关的新的文化因素表现为‘日常生活需要的满足成为相当部分大众的基本目标和生活理想,文化的生产与消费呈现为大众享乐动机的地满足,处处洋溢着感性的快乐情调,沉浸于日常生活直接满足中的大众,不再追求自身生活的历史意义和价值深度,而是主动寻求能够体现当下感官满足的文化活动形式.物质功利主义的企图直接引入了日常生活审美化的过程,使得所谓“审美”与人的物质之间产生了一种深刻的同构和互动’.这种感官的、日常化的审美活动所呈现出的是私人性、娱乐性、物质性、肉欲性的强化趋势,与此相对应的必然是公共性、批判性、精神性、理想在审美活动中被遮蔽或忽视.”[2]

与此同时,以网络技术为代表的信息技术的普及也对文学的创作与阅读带来了冲击.以网络为核心的信息化时代构成了当代社会一种强大的文化语境.“其一,文学的存在方式在发生根本转向,即从语言形态向图像形态转向.其二,文学的生产方式也随之发生变化,即由传统文学创作主要依赖个体的独创性想象创造转向更多依赖群体性的策划与合作、依赖技术性的制造、复制、包装和商业性的宣传、营销, 这样便大大超越了个体生产的局限,文学生产与科技、资本、市场紧密联为一体,真正成为一种工业化生产(文化工业).其三,文学传播与接受方式的变化.如果说传统的文学形态决定了传统的语言媒介传播方式,也培养了读者的传统阅读接受方式”[3],在这一强大的文化语境下,网络文学以及为信息时代所渗透的各类文学“又必然会加速上述文学生产的转向和整个文学形态的转型.其四,随着上述变化,文学研究也必然发生转向”[4].就此而言,文学创作的重心不可避免地偏离了思想.

(二)当代文学与思想的紧张关系

消费主义文化意识形态和以网络为代表的信息技术普及给文学创作与阅读带来了影响,文学与思想的关系日渐紧张.就作家的角度而言,面对社会大转型的复杂现实状况,作家们一方面迷惑于现实的纷乱与自身体验,难以理清自己的思路,难以把握现实,另一方面,由于市场主导文学创作,一部分作家为了成名得利,在创造中迎合读者的需要与趣味,放弃深度写作转向娱乐至上的创作目的.作家们往往认同于当今的消费主义文化价值观念,难以穿透现实揭示其背后的社会问题,难以进行深刻的社会批判.因而,在当代文学作品中缺乏具有思想深度的好作品.作家创作中体现的趋同现实、迎合读者口味的倾向,也与读者相关.身处当下消费社会与网络时代的公民,在应对工作与生活的巨大压力之余,往往喜欢阅读轻松有趣的作品,而远离具有严肃思想性的作品,这使得整个社会的阅读兴趣远离了思想.

基于中国社会大转型的复杂社会现实与文学发展现状,文学需要何种思想就绝不只是单凭文学理论家、批评家所能思考和规定的.文学不只属于专业的理论研究者和创作者,文学更属于广大的读者.这往往是被长期忽略的.当我们谈到文学与思想时,我们就不只是在谈文学文本,这里还包含着作家、读者、批评家和我们的时代.因而文学所反映的思想能否为读者所接受,能否反映时代精神也是考量“文学需要何种思想”的重要维度.以往的批评家常常以真理把持者自居,以启蒙姿态指导文学应需要何种思想,或者文学成为政治教化工具规定了应该具有何种思想.因此,“文学需要何种思想”应该从作家、批评家和读者、时代三个维度进行考量.

二、从作家维度考量“文学需要何种思想”

思想并不是哲学家的专利,一切思想者都可以进行自由的思想,或者说,每个人都可以进行“自由思想”,只不过,经过思想训练的“思想家的思想”更具理论抽象性和系统性.文学作品中体现的思想不同于其他学科中所展现的思想的独特性与不可替代性,文学中的思想是以文学的表达方式为载体的.作家是以文学为思想的形式去思考人类共同体与个体的问题,探索生活和生命的意义的.

“思想是个人的.集体没有思想,只有意识形态.思想被赋予个体生命的物质,有一种内发的创造的生机,因此也就一直处于裂变状态.意识形态是思想的并置,是经由权力意志整合的产物,所以能够控制社会,而思想不能.”[5]从这个意义上说,作家是以个体存在直接面对现实生活,以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与原创性写作进行思想的思想者.在此应特别注意的是,文学中的情感因素是在强调文学的思想性时不应被忽视的.在某种程度上,文学正是以其对情感的表达来寄托思想的.中国当代作家应在文学作品中表现当代中国人有别于以往的情感体验与情感表达方式,因为思想就孕育在其中.

在注重个体生命体验与情感表达的同时,作家应关注当下中国的社会现实,承担文学的社会责任与历史使命.作家应在文学作品中展现当下中国社会现实的复杂性与独特性,对中国当下社会所出现的问题进行有力度、有深度的思考,并将这种思想运用在写作过程之中.作家在作品中应表现出一种贴近历史和社会的现实化倾向,以文学为形式记录这个时代的独有风貌.

三、从批评家与读者维度考量

“文学需要何种思想”

“文学需要何种思想”的议题必须有文学批评家的参与和介入才能充分展开.首先,文学批评家应当关注当下存在和新近出现的文学作品、文学现象和文学思潮动向,这应是文学批评家的责任所在.批评家不应忽视,更不能轻视对最新潮、最时尚的文学作品的研究.当下最时尚的作品往往能反映当下大众最关心的话题,表现大众的情感需要和价值取向.如果批评家关注这些作品,给予批判性的分析和审慎的褒扬,那么就是给了喜爱阅读这些作品的民众一剂让其清醒的针剂.这实际上是对大众的关注.面对关注自己的批评作品,大众自然会感兴趣.因此,批评家们应根据图书排行榜中的作品进行系列批评,针对最受欢迎的作品,在第一时间给出批评.

作为当代的批评家,必须对当代存在的问题给予关注、思考与解答.当代的文学作品反映的是当代的生活,当代社会生活中存在的问题也必定在当代文学中有所反映.因此,文学批评工作者对当代文学的批评实际是介入了对当代问题的思考,而当代问题正困扰着我们生活于其间的每一个人.文学批评对当下文学作品的关注,实际是对民众的关注.大众自然也会去读与他们的生活、喜悦、困惑相关的文学批评.

文学批评立足当下的视域还应回溯历史并预见未来.任何当下的文学问题都不是孤立、突兀出现的,它都有其传统和语境.批评家在分析当下的文学作品本身的同时,应追溯其存在渊源,指出其未来的发展走向,提出建设性的建议.这样的批评才能使读者更加深入地了解文学,提高专业的文学鉴赏力,同时可以为有着文学梦的朋友提供指导.还应注意的是,“文学需要何种思想”一直以来是文学创作者和文学理论批评家把持的问题,读者是被忽略的维度.难道文学的思想与读者没有关系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此,批评家的声音应与读者的反响形成互动.

四、从时代精神维度考量

“文学需要何种思想”

对“文学需要何种思想”的讨论本质上反映了我们的时代需要何种思想的重大问题.中国社会正处在前所未有的社会大转型时期,社会现实情况非常复杂.相较于复杂的社会现实和尖锐的社会矛盾,文学作品往往显得苍白和不深入.这不仅是文学的难题,也是理论工作者的难题.文学中的思想应区别于哲学、政治学、经济学等学科的思想,以文学的叙述、抒情和作家独有的生存经验与生命体验,感受、记录这一时代的心跳.

“文以载道”的中国文学传统历来重视文学中的思想因素,文章中所体现出的思想境界一直以来是评价文章高下的重要标准之一.一部中国的文学史其实也是一部中国的思想史.每个时代的时代精神在文学作品中都有着深刻的反映.中国当代作家只有去触摸这个时代的体温,书写当代中国人的独有情感体验与心灵变迁,叙述中国当代社会前所未有的变革以及相应的问题,只有在作品中表达自己独有的思考与困惑,才能把握到这个时代的时代精神.

中国当代社会的巨大转型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它带来了中国人的行为方式、生活方式与思考方式的变革.身处当代社会的中国作家和文学理论家、批评家及读者如何利用个体的生存体验与生命思考的能力,关注中国社会转型期的巨大变革,用文学记录社会的脉动,反映这一时代区别于以往任何时代的生产、生活方式和思想动向,是当代作家的重要使命.如果能够完成这一使命,中国就必然会产生世界级的作家.

注释:

[1] 王东光:《新的“思想能力”问题》,《文艺争鸣》2009年第6期.

[2] 参见王东光《新的“思想能力”问题》,《文艺争鸣》2009年第6期.

[3][4] 张光芒:《信息化时代的文化语境与文学精神》,《江苏社会科学》2008年第2期.

[5] 林治贤:《关于“思想者文学”》,《名作欣赏》2009年第10期.

(作者单位:四川省社会科学院文学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