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在新时期以来的中国当代文学版图上,西部文学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置.推究其中的原因,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大概是西部作家的群体效应.正是因为有路遥、张贤亮、陈忠实、贾平凹、李锐、红柯等一大批实力派作家的汇集,才使作为文学精神概念的“西部文学”具有充实的内涵,也具有文学史定位的意味.确实,这些实力派作家作为一个西部文学群体,不仅在中国文坛凸显出鲜明的地域文化特色,更重要的是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把西部文学作为一种文学现象进行研究,可以在一种整体性的视野中呈现出其独特的创作传统和鲜明的地域创作风格,这一课题已引起研究者的广泛关注,有不少研究成果问世.应该说,李遇春教授的专著《西部作家精神档案》是在已有研究成果基础上的新拓展,是以一种新的研究视野西部作家群体的创作,新见迭出,扎实厚重,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在西部文学研究中称得上是一部难得的可以代表阶段性高度的著作.
该书并没有对西部文学作宏观的勾勒和整体的审视,主要立足于细致的作家个案分析,对路遥、张贤亮、陈忠实、贾平凹、李锐、红柯等西部实力作家的心理世界进行系统而深入的艺术,以期破译这些作家的心灵,绘制其精神档案,探测西部文学的内在神韵和精神脉搏.另一方面,该书虽主要着眼于作家个案分析,但在“精神档案”这一研究路径下,对这些作家的个案分析实际上又呈现出一种整体性的研究视野,从中隐约透露出当代西部文学的总体艺术走向和基本精神特质,因此,在这些作家个案分析的后面有着一种内在的精神联系.这就是为什么通读该书之后,我们所发现的并不仅仅是这些作家的个体创作独特性,还有西部作家群体所共同拥有的文化基因和精神谱系.就研究路径来说,该书的新意也在这方面表现出来.精神档案既是属于这些作家个体的,也是属于作为一个精神共同体的西部作家群体的,正是在个体与群体的交汇点上,西部文学显示出不可替代的文学价值和在中国当代文坛的广泛影响力.顾名思义,精神档案是作家“直接形成”的精神历史纪录,具有直接呈现性和历史再现性.在作家研究中,这是一条非常有效的路径,由此可以进入作家心灵世界的核心隐秘,有效地破译其精神,梳理其精神谱系,从而整体上把握作家的艺术追求与风格特色.应该说,该书作为一部当代西部作家精神档案,其意义也在这里显示出来.
从表面看,该书似乎写得比较传统,没有运用多少时髦的西方新潮理论话语,而是紧扣作家的内在精神结构进行深入细致的文本分析,追求实证分析,在研究方法上给人素朴、踏实的感觉.著者对那种流行的看起来花哨实则空疏的阐释型批评怀着自觉的戒备,崇尚清代朴学那种“轻主观而重客观,贱演绎而尊归纳”的治学精神,这在该书中表现为力图贯彻心证与史证相结合的研究方法,把心理分析与历史分析结合起来.心证务虚,史证尚实,两者的结合既体现出理论阐释的深度,也体现出历史分析的信度与文本分析的厚度.这实际上是一种新的实证精神,而这恰恰是当前的文学批评中普遍缺失的一个维度.应该说,这是该书在研究方法上的大胆尝试和可喜收获.该书对张贤亮、陈忠实、贾平凹、路遥、红柯、李锐等西部实力作家及其重要作品进行深层分析,理论阐释与实证分析结合得非常紧密,从中既可以看出著者的理论底气,又可以看出著者的实证功夫.因此,尽管著者的用心不在追逐新潮理论话语,却显示出自己研究方法上的特色.
从著者的治学经历来看,他一直对西部文学非常关注,该书所论及到的西部实力作家基本上都是他长期跟踪研究的.由于有大量的阅读和即时跟踪作基础,该书显示出一种沉潜的学术品格,立论坚实,不尚虚言,实证与思辨浑然一体,往往在深入细致的史实辨析和文本分析中带出新的观点,这就使理论阐释能够落实到实证支撑的基点上,获得充分的阐释可信度.陈忠实是当代作家研究中的热点,要把陈忠实研究推进到一个新的层面并不容易,但著者迎难而上,另辟蹊径,从精神史和心灵史的角度陈忠实创作的深层内涵和艺术风格,给人耳目一新之感.比如该书对陈忠实的小说创作流变有令人信服的论述,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实证的功夫到位,追求从实证和史料中出结论,这样所得出的结论自然脱人窠臼,发人之所未发,颇富新意.该书在论及到其他西部实力作家时也都显示出著者敏锐的艺术觉察和准确的学术判断,论述鞭辟入里,屡有新见.
如何处理好阐释与实证的关系,一直是纠结着文学批评的一个重要问题,这也是该书所要突破的一个关键节点.李遇春是新实证主义文学批评方法的提倡者,主张实证基础上的客观化阐释.这是一种把传统与现代的社会历史批评和科学主义批评结合起来的新实证主义批评方法,以纠正当前文学批评中普遍存在的空疏化倾向.从学术研究的层面多维度地审视西部文学,进一步揭示西部文学的精神特质和文化传统,探究西部作家的文化心理和艺术取向,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实际上也面临着方法论的转化和学术层面上的整体推进问题.就此而言,李遇春的《西部作家精神档案》既是他实践新实证主义文学批评方法的试验,也是西部文学研究中所展开的一种新的视域,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启示意义.
（吴投文,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