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挚、美丽、忧伤的生命旋律

【摘 要 】文学经典应该既有固定的典范和参照性又能在时代中有充足的继续阐释的空间,是一个不断被建构的过程.作为当代的文学经典,应该写出人性共通的特征,并在时代的发展中引起共鸣,召唤出潜在的人性美.《边城》就是这样一部洋溢着人性美的著作,是一部不容忽视的文学经典.

【关 键 词 】文学经典;人性美

【中图分类号】I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5346(2009)01-0034-03

一、

什么是经典?《现代汉语词典》对经典的解释是:“传统的权威”,《辞海》解释是:“一定时代、一定阶级认为最重要的、有指导作用的著作.”经典指的是那些具有权威、典范意义的作品,那么顾名思义,文学经典就是文学史中具有权威、典范意义的时代著作.对于文学经典的定义,有些学者倾向于静态化,如荷兰学者佛克马和蚁布思认为文学经典是“精选出来的一些著名作品,很有价值,用于教育,而且起到了为文学批评提供参照系的作用.”他们强调的仅是文学经典的固定、参照作用.但笔者认为,文学经典应该是静态、动态的双重结合,既有固定的审美价值、典范作用,又能随着时代的变迁,有充足的继续阐释空间,是一个不断被建构、被生成的过程,是一种在阐释中获得生命的存在,永远处于未完成的动态之中,犹如一条川流不息的长河,流经每个时代面前都能奏出和谐的音符.

中国当代的文学经典,从1950年到1970年是在高度集中的状态下确立的,这一时期的文学经典太多被冠以政治化定义,文学成为了政治的附庸,“在50-70年代,经典的确立,被看作是否危及现存文化体制和政治体制的严重问题.”在这期间,纳入文学史的大多是鲁迅、老舍、巴金、郭沫若、茅盾等人,他们不但是文学家,更是深受新主义影响的革命家和思想家,由此可见政治对文学经典的制约和压制.1990年以后,社会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文学观念随之也发生了相应变化,在经济全球化的推动下,对文化的认同逐步表现为“多元化”和“自由性”,政治不再凌驾于文学之上,许多文学史开始对50至70年代的文学经典开始重新评估,钱理群等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与1950-1970年代的类似教材相比较,可以发现:“以政治标准尺度的文学史观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消解,以‘审美’、‘现代化’为中心的文学史视角也脱离了一种简单的论辩结构,逐步融入了学院化的知识生产当中.”政治尺度消解,审美力度增强,那么什么能作为当代文学经典重估的新标准呢?从文学的艺术价值角度,笔者认为:文学经典要写出人性心理,写出人性共通的特征,并在时代的发展中引起共鸣,召唤出潜在的人性美.

二、

沈从文的《边城》就是一部很好的讴歌人性美的作品,在《边城》中,他用淡淡的幽怨笔调向读者展示了与世无争的湘西世界,读过后犹如品过清茶,清新甘甜,口齿余香.

真挚朴实的民风:沈从文是带着躲避城市、依恋乡村的情感写作《边城》的,他作为一个“乡下人”走入北京这个城市,突如其来的城市和乡村的差异令他困扰不已,造成他文化心理上的诸多不适,给他以精神上的重压,使他时时梦回故乡:“蝙蝠的声音,一只黄牛当屠夫把刀剖进喉中的叹息的声音,藏在田塍上穴中大黄喉蛇的鸣声,黑暗中鱼在水里拨剌的微声,全因到耳边的分量不同,我也记得那么清楚.因此,回到家中,夜间我便做出无数稀奇古怪的梦,这些梦直到20年后的如今,还常常使我在半夜里无法安眠.”《边城》中的湘西是个宁静美丽的世界,在青山净水中养育了纯洁善良的村民,孕育着浓重的淳朴的民风.这里从底层百姓到执事的官员,无一不真诚、无一不友善,整个故事在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氛下徐徐展开.

文章的开篇,就介绍了湘西各样的人:每日甘心无偿摆渡的老船夫、天真活泼的翠翠、茶峒发水时勇敢仗义的人、热情周到的小贩、重情守信的、还有慷慨豪气的顺顺.民也好、商也好、官也好,莫不是少了许多的世故冷漠、多了许多的热情纯真,湘西的民风民俗,就在这样的氛围下营造出来.老船夫为公家摆渡了五十年,祖孙二人的生活十分拮据,但他从这项职业上看到的更多是快乐和期待,用浓浓的爱心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世俗的牵绊抛开后,随处可见随遇而安的快乐.顺顺是码头的执事,为人慷慨豪爽、乐善好施,虽家境富有却能体人疾苦,是茶峒村庄的最具威信的人物.在茶峒,美丽的山水孕育出朴实善良的人民,人与人之间没有世俗的争斗、没有为己的利益纠纷,反而呈现出顾全大局的襟怀、心系他人的慷慨豪气来.一生勤劳、淳朴的居民们也有烦恼和忧愁,但在大局面前他们能及时抛开私人恩怨,更加以热情和乐观对待周围的人和事,这是人们在湘西的青山碧水中、恬淡安乐中自然滋长的天性,这真挚朴实的民风弥足珍贵.

美丽纯粹的爱情:《边城》中有真挚朴实的民风,更有美好的爱情,茶峒的人们用单纯朴实的内心上演着一幕幕美丽纯粹的爱情.翠翠的母亲就有着一段美丽忧伤的爱情故事,她倾心于茶峒军人的山歌,自然地在美丽的山歌中孕育了翠翠的生命,母性的本能让她保护着腹中的骨肉,直到生下翠翠后才选择了履行与军人共死的誓言.这段感情也许有些晦暗,但纯美的景色、淳朴的民风荡涤尽了其中的阴暗色调,反突显出更多的美丽与纯粹,是一个带有淡淡忧伤的美好的爱情故事.在故事部分杨马兵是作为大老天保的媒人形象出现的,是个坦白真挚、古道热肠的人,但故事结尾读者才从杨马兵的回忆与慨叹中了解他也是翠翠母亲的恋慕者.这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是他整个人物形象升华的关键,当年的挫折不留芥蒂地烟消云散后,他把这份从翠翠母亲身上从未割舍过的情感,寄托在对翠翠的鼓励和支持上,义不容辞地承担起抚养翠翠的责任.

翠翠的身上神话般地再现了母亲的爱情故事,大老、二老同时爱上翠翠,他们都直言不讳翠翠的“美”,为了翠翠情愿如老船夫般撑渡一生,他们追寻的是真爱而不屑于世俗财力的诱惑.在淳朴的民风下,人们纯粹发乎内心驱使,这里的爱情不加任何修饰地透明的纯粹.翠翠虽钟情于二老,但善良、腼腆的她从未做出明确表示,反而在爱人面前非躲即逃.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成了顺顺家与老船夫之间的误会的根源,随之后来不期然的灾难来临,大老怀着满腹的心事遇难而死,二老带着对老船夫的不满和对哥哥的愧疚远走他乡,翠翠只能在一个个孤独的日子里茫然地等待,想念着这个她为之倾心的唱山歌的二老,“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翠翠对感情的处理也是纯粹的、顺乎自然的,也许不如母亲果敢但并不减丝毫执着,之前的她默默无言地在期待着二老的感情,现在的她会永远等待二老的归来.

安乐忧伤的生活:边城人们有着随遇而安的生活观念,一切皆在自然的造化下,该来的躲不掉,对于苦难,他们默默承受着,对于将来,他们有所期待但从不奢求,日子就在这样安贫乐道的心态淌过去,有快乐也有忧伤.生命无法不受到种种限制,人类的命运总是有悲观的因素,然而人的伟大可贵之处就在于并不因为悲观而放弃,就在生命翻云覆雨的股掌之中,生命也能散发出自己的庄严和魅力.

老船夫一生都处于这种“天意”与“人为”的矛盾中,对于翠翠的母亲,他觉得虽是命运如此,“心却不能完全同意这种不幸的安排”,为了不让翠翠重蹈覆辙,成天乐呵呵的他其实怀揣着满腔的心事.翠翠态度的不明朗使顺顺父子对老船夫有了很深的误解,老船夫瞒着孙女独自承担下这份苦涩,此后的大老不幸遇难更是让这本可以圆满的结局变成了再无回转的希望,他只好带着太多的不舍与无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离开了人世.老船夫的死也是命运安排的一幕,在这个时候恰好地死去,是化解和顺顺家芥蒂的惟一办法.这个矛盾一生的老人终结于命运的安排,他留下了许多的心愿,听凭命运差遣.


船总顺顺对于心爱的儿子的死亡,虽然喜怒不见诸形色,但其实内心也是不满于天命的,也是因为不满却无力改变,顺顺的哀怨就嗔怪到老船夫和翠翠身上,这点也很让人理解.但在二儿子为此赌气下行、老船夫死于雷雨之夜后,顺顺还是看开了许多,也许这就是命,命已经收走了他心怀芥蒂的老船夫的生命,翠翠只是无辜的受害者,此事与她无关.在结尾处他最终解开了心中的疙瘩,希望翠翠以二儿子媳妇的身份来他家居住.这就是边城人民对待命运的矛盾的心理,表面上安于天命,随时准备接受命运的安置,但心里面还是不免些许不满与幽怨的,与其说是命运不可改变,不如说是无可奈何地接受命运罢了,在“天意”和“人为”的矛盾冲突中,他们尽力在改变着,但最终还是选择默默地承受,因此在满足于天安乐生活的同时,又有着由无奈于天而生发出淡淡的忧伤与哀怨.

著名批评家李健吾盛赞《边城》是“一部idyllic杰作”,《边城》写出了共通的人性,召唤出潜在的人性美,它不是政治集权下随带的附庸,而是用独特的纯美的笔调,在每个时代呼唤着天然纯粹的美,是一部不可忽视的文学经典.

【参考文献】

[1] 佛克马,蚁布思著. 俞国强译.文学研究与文化参与[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2] 洪子诚. 问题与方法[M]. 上海:三联书店,2004.

[3] 温儒敏. 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概要[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4] 沈从文. 第七卷,从文自传[M]. 广东:花城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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