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脸谱

[小序]

我注意到《文学自由谈》自2003年起忽地改头换面,开始将当期杂志中某位作者的照片隆重推上封面.这种做法,虽说其他一些文学刊物早有先例,但通常登载的都是颇负盛名的大家.惟独《文学自由谈》看上去令人捉摸不透,一会儿是大名鼎鼎的李国文、王蒙、何满子、刘心武、蒋子龙之类,一会儿又是名不见经传的冉隆中、金平、张宗刚,再不就是从未听说过的麦琪、吴景娅、李梦、李美皆之流等搞得读者已摸不清《文学自由谈》的封面人像究竟是以何种标准为荣登之依据.

好在我也不想搞明白《文学自由谈》选登封面人物的标准究竟是什么,管他呢,反正只要一登上,就或多或少地说明此人及其文章已得到了该杂志的注意与重视,就似乎有《文学自由谈》自己的道理.既然该杂志有意无意地提醒读者要注意封面上的人物及里面的文章,那我也就顺水推舟,索性论论这些人和文章给我的感觉与印象,算是茶余饭后供读者一笑的闲话.

顺便提一下,我一向对写家的相貌很感兴趣,且以为大可作为认识其文的补充乃至印证.古人不是说过么――“见字如见人”,想必也不无道理(虽然古人此话主要是指那人所写的“字”而非文).好啦,现在我的案头已摆齐了自2003年第1期至2006年第4期总计22期的《文学自由谈》,这22个人(如那篇《二十二条军规》的小说),足够我备上烟,泡妥茶,写他个痛痛快快.

1/李国文[2003年第1期封面人物]

李国文先生作为《文学自由谈》杂志封面改为人像的第一位亮相者,并未出乎我的料想.因为我发现此杂志的“特约”栏目十数年来不仅只为他一人所开并独占,且期期在目录上都是“头条”,这在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文学刊物中绝无仅有,可谓《文学自由谈》之首创和“世界记录保持者”!而李老先生看来也很配合,每有评点文坛的新文只供《文学自由谈》,且又将这些边写边发的稿子于几年前结集出版了一册《自由谈文学》的书,大有此杂志便是他看家老巢之意.

我不知道《文学自由谈》专门为李老先生所开的“特约”栏目是否也可称之为“特例”或“特殊待遇”,但若依李老先生在中国文坛的年岁、资历、名头、水平、分量等等看,其80%的文章放在头条,倒也令同行及后生们无话可讲.先生毕竟博古通今又借古说今,拽过来踢出去随心所欲.这种路数的文章以往虽也大有人写,但能写到如此解渴,老先生的“玩意儿”应算不可多得.

请注意,我用了“玩意儿”这个词,以为该符合老先生的作文心态.文人写到70岁以后,其实就是一个字――玩!而其文章也如同老叟掌中的一副核桃或如意之类的“玩意儿”,茶余饭后把玩把玩而已.尽管老先生的文章多有对文坛乃至社会所发的激烈嘲讽之词,但我相信那绝不是老先生临老临老非要做什么“老愤青”.七十开外的人了,早将“使命”二字看穿,而写文章在他眼里,我以为无异于是在逗逗蛐蚰儿.老先生敲打人但从不点名,颇令人难以解渴.是否本来点了名的,但为编者所删也未可知.

封面照片上的老先生,我看还是很有几分“婆婆相”的.据说男子到老若具有婆婆相,这人就算成精了.中国古人对“成精”的理解,多半以为这人绝对是“通了”――从哪走都通,从哪看都通,浑身上下都是“眼儿”,风从任何方向来都能顺利通过等我这样讲或许有些玄,可你看老先生那副笑呵呵没脾气的神情,就不得不作如是想.此公的满头银发当然算不上特别,这一大把年纪,十有皆如此,还是晚唐诗人杜牧写得好――“公道世间惟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

2/韩石山[2003年第2期封面人物]

我知道这位山西佬一直是《文学自由谈》的王牌杀手,在查过案头近四年22期杂志的目录后,发现竟有17期都刊了他的文章,不亚于期期露面的李国文.由此我不得不怀疑韩石山作为《文学自由谈》封面的第二个出场人物,恐与发稿量有关.这位面带微笑六十来岁的老狙击手,在频施冷之后终于“显形”了,他那镜片后面眯缝儿的小眼睛似乎在提醒你说――“哥儿们,千万别有漏儿,一旦叫我捡着,可就算你倒霉了”等

他的文章,一贯嘴黑手狠,从北大教授谢冕开始,到如雷贯耳的王蒙、刘心武、汪曾祺、钱钟书、萧乾、韩少功、魏明伦等等,只要稍有冒头,他就一打过去,对方不死起码也得挂彩.所以连他自己也讲――“我这个人,没救了,在中国文坛是个不必加引号的恶人”云云.这些年来,我发现他攻击的目标和范围也不止于文学,有一期的《文学自由谈》里,他的靶子竟然扩展延伸到了《婚姻法》的修订,这隔山炮打得够远.

封面上韩石山的照片,显示出这是一个在微笑中就能把你给灭了的笑面虎.他在文坛的“遭恨指数”如果能有一架测量仪给他通上电的话,那指针没商量,一下子就会打到头.不过,我倒是很欣赏这人的“谁红跟谁急”(此语系韩石山今年为自己编定的一本文论集之名).你讲他“泼皮无赖”也好,“缺德冒烟儿”也罢,反正文学批评这行当是躲不开得罪人的,而横下一条心“一个也不放过”的主儿,不正是《文学自由谈》予以夹道欢迎的猛士吗!

文坛不能没有嚼舌之人,否则这坛子该多寂寞冷清.而作家及其作品的被人“骂”,从“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积极角度上看,似乎也很有促进作用.说句题外话,小时候我就常听人讲“不挨骂,长不大”这句顺口溜儿,现在套用到文坛上,我看挺好.尤其对《文学自由谈》来说,即使你写来的是一口自由“痰”,只要别吐出圈儿,还算准确地射进文学的痰盂,它就愿登(我以为杂志就该如是办).

韩石山无疑是该杂志的“功勋演员”,照片上他的笑,我看也还带着些许得意.他在这一期里纵论诺贝尔奖逗引着中国若干作家纷纷累死在奔向斯德哥尔摩的征途上,虽说是对憋足了劲要写出世界名著者的莫大嘲讽,感觉有欠厚道;可从另一角度讲,也该是对不少至今还抱着“沉重写作法”或“深刻写作法”不放的作家们的一种善意提醒;文学是什么――就是X X X XX X X X X X X X(此处删去十二字)的痛快宣泄,倘若毫无快感又有伤身心,我看趁早别碰文学乃至那个奖,免得粉身碎骨,还让人笑话.

韩石山最近登在《文学自由谈》上的文章,是一篇就自己新书《谁红跟谁急》而整理出的答问记.此文中,我对他讲的两个观点还是很赞同的,一是“恶人不一定是坏人”,二是“一流的批评家,一点也不比一流的作家差”.但愿这位老当益壮的老韩在文坛能一如既往地将“恶人”做下去,与一流作家比肩.

3/麦琪[2003年第3封面人物]

我最怕谈论女人,尤其是既不认识又不熟悉的女人,又尤其是只读了人家的几篇文字就硬要谈论几句的女人.对陌生女人的谈论,我始终以为如同搬运玻璃制品,逼着你必须蹑手蹑脚,轻拿轻放.麦琪便如摆在我案上的第一只玻璃花瓶,我感觉是蓝色的,也像登她照片那期杂志封面的颜色.说 实话,若不是麦琪文章的提醒,我并不知道巴掌大的文坛还有两个叫“麦琪”的,即使另一个曾与诗人顾城有关.恕我孤陋,这两个,我一个也不知道.

此麦琪的小说我没读过,无权谈论.看过的只有自1999年以来她在《文学自由谈》上发过的五篇短文及一张照片,而留下印象的也还是登有她照片的这一期――大标题曰《必也正名乎》,里面含有彼此互不相干的六则短文,细读一遍,甚有意思,比如她对另一位“麦琪”的态度,字里行间显然报以不屑甚至恶心(那个麦琪所写的小说的名字《我和XX的爱情伊妹儿》感觉的确很腻).再比如她看琼瑶和亦舒二人的言情小说,照例报以女人式的“一眼轻瞥”,算是给那老姐俩儿的东西判了死刑.总体来讲,几则短文谈的虽说是“针头线脑”的问题,但写得也算有趣.

封面照片上的麦琪看上去还是满有人缘的,在从事写作的女子中,其漂亮程度大可列入上乘品位,因为我感到她的漂亮并不是甜腻的那一种,能看出透着书卷气.文学女子的脸,倘若甜腻得一如麦当娜或玛丽莲梦露之类,可就瞎菜了.幸好这一位麦琪很东方,很文静,很碧玉,很小资.她略宽的额头也给人以聪明的印象.

4/何满子[2003年第4期封面人物]

唐代诗人白居易写有一首题为《何满子》的诗曰――“世传满子是人名,临就刑时曲始成.一曲四词歌八迭,从头便是断肠声”.这显然讲的是一位叫何满子的歌者,在临刑前竟写下一首异常悲壮的歌.与此同时,白居易也还有文字注解说“何满子,开元中沧州歌者.临刑进此曲以赎死,竟不得免”云云.

当今文坛上的何满子,有资料显示他原名孙承勋,浙江富阳人,是生于上世纪初的老先生了.我不知道老先生当初取下那唐代歌者之名作为自己的笔名是基于何种考虑,或许出于仰慕,像司马相如仰慕蔺相如;或许觉得古代的那人那曲那故事那情结也是自己要找的感觉等总之,这名字是带着典故来的,有讲头儿,自然也不俗.若从老先生登在杂志封面上的照片看,倒也真有几分演艺家的气象――灵秀动人的眉目,线条分明的嘴唇,梅兰芳般的笑意等他的相貌亦如我前面讲过的李国文,更具有婆婆相.

何老先生的人生履历不必我多费笔墨,上网敲出名字后一按回车键就都搜到了(当然需要穿过一大堆唐代的何满子).需要注意的是,何老先生在《文学自由谈》上的发稿量是仅次于李国文的,几乎期期都有.一个88岁的高龄老人竟还有如此蓬勃的写作力,真叫我这个44岁的壮年晚辈百叹弗如.

此刻,我鬼使神差地忽然想起一个段子,这段子是:当年与胡适相熟的钱玄同曾对胡适半开玩笑地说――“大凡过了四十岁的人都该杀”,言外之意当然是说四十岁以上的人基本都熟腾得流油了,很不可爱.若依钱先生的观点,何老先生至少该转过两轮儿才合乎他的标准,我本人四年前当然就该摸电门儿了.但在翻过何老先生的履历后,我觉得何老的真正好年华该不足四十,因为自1949年至1989年这四十年,何老基本被误了,没做什么事.另外那48年,倘若刨去吃饭拉屎睡觉走冤枉路等等无聊琐事,减他个20年是没问题的.正巧他自己也说过――“我的生命从60岁开始!”如果是这样子,何老今年才281

何老发在登有其照片这一期的文章,是怀念一位叫彭柏山的“革命作家”的.其实,与其说是怀念彭柏山,倒不如说是对“”前后那时期文学屡遭政治的控诉.说实话,此文写得很有劲;还是说实话,此文我以为却又来得有些迟了,倘发在1976年刚过,定大不一样(但恐怕那时还发不出来呢)1

5/刘心武[2003年第5期封面人物]

如今你若上网搜索“刘心武”三个字,一按回车键,便出来一大堆关于他解读《红楼梦》以及与红学界唇舌剑的上百条信息.这位60多岁的“班主任”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虽在小说界长期享有师长般的礼遇与里程碑式的荣光,可一旦闯进红学的山门,就算进“狼窝”了,红学家们一哄而上的围攻,反而让看客们觉得刘作家倒是位不折不扣的“孤胆英雄”.


若看《文学自由谈》封面上的刘作家,确也是条汉子形象.他那刚毅而又蔑视一切的目光,丰满的面部肌肉与微蹙的眉心,精短的二茬儿发型,你让他不做英雄恐怕也说不过去.由此,我倒有兴趣以章回小说的题式,酷编几条标语赞他一赞,那正是――[刘心武单挑石头记,脂砚斋围剿掘墓人];[小说家勇摘红苹果,赤卫队真砸黑镜头];[红学界深怀万种风情哭诉有人要摸我奶子了,曹雪芹倒剪一双闲手心想谁摸他妈不是摸呀]

刘心武与红学家们的是是非非,我不想过多扯进本文,扯也扯不清.但上世纪80年代的当红作家,至今还能在“文/红”两界折腾出如此大的动静,且又上电视又出书,又抵挡板砖又舌战群儒,倒也令人刮目.文坛也好,红门也罢,其实很需要刘心武这样的“搅梦者”出来摇铃敲钟,洪波涌起总比死水一潭好.文人们常年啃书本爬格子埋头苦干,还不是为了一鸣惊人.再说了,小说家研究《红楼梦》我看恰是正根儿,岂有被红学家独断之理.肉、骨头以及汤汤水水,都得分享点吧.

6/金梅[2003年第6期封面人物]

由于我也是天津人,混在文圈儿,所以金梅的名头我是知道的,只是从未谋过面.我知道他,也是因为他是著名的文学编辑家.如今他已退休多年,深居简出,看来就不大有相识与当面就教的机会了.我知道金先生的治学趣向是专事研究别人的文学,于是又早已定性为一个文学批评家.他在登有他照片的这期《文学自由谈》里所发表的文章,是回忆已故教育家叶圣陶的.他在上世纪70年代末与叶圣陶先生频繁的书信往来,作为进一步研究叶圣陶先生,还是很有史料价值的.不过,需要提一下的是,我手边《文学自由谈》自2003―2006年度这22本杂志中,金先生文章的数量虽也较为可观,可我发现几无横眉冷对的批驳之作,所评之人与作品,他持的基本也是肯定态度,有的甚或褒奖有加.这或多或少地令我感到金先生大概是位极厚道的人,而封面上他率真憨厚的笑容,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此刻,我忽然想起明末也有位姓金的文学批评家,叫金圣叹,他就和金梅先生南辕北辙,天天一派激烈之词,且霸道地为上下三千年的所有著作下结论说――天下才子之书有六:一庄,二骚,三马史,四杜律,五水浒,六西厢记.让他一讲,好像这世上其他书就不必看了等

金圣叹的观点能否被大多数人接受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与行为.我之所以要举他的例,主要想说,从事文学批评的人若要不让自己成为“黑夜中驶过的船”,就得多说点儿惊世骇俗的话,太儒雅太客气太老实太绅士太有礼貌太顾全大局太照顾面子等总之这一连串的词汇即使把“太”字抹去,金圣叹也是不干的.所以他大火特火了,豹死留皮了.不过,厚道的金梅先生没准儿是看不惯金圣叹的,或许也看不惯当今文坛上那些跳着脚骂人的评论家.但事实是:他们的每一篇文章都获得 了极高的阅读率,这就是文学批评,不老实者胜利!

7/王蒙[2004年第1期封面人物]

说过“王蒙是有才华的”.在视察天津卷烟厂时说过另一句话――“恒大烟好抽”.大凡夸人说事,从无多话,一句就够,而且很白,比如“向雷锋同志学习”,再比如“你办事,我放心”等大人物讲话用不着修辞,即使那话白得不能再白了,意味也多.这一手,我以为王蒙学到了,也用到了他的文字与言论中.

登有他照片的这期《文学自由谈》,其文章便是在讲《语言的功能与陷阱》,这也是他在南开大学的一次演讲,反响很是热烈.据一位当时在场的朋友说,礼堂内学生们的笑声和掌声始终不断,王蒙本人也是情绪高涨,脸上洋溢着开花馒头似的笑容.对语言,王蒙很在乎,并给语言的功能总结了三条:一是实用功能;二是生发促进功能;三是浪漫功能.当然,反之则是“语言的陷阱”,他举了首1958年大跃进时期的民歌,歌词大意是――“把天下的树木都变成笔,把天下的土地都变成纸,把大海和大洋都变成墨水,也写不尽伟大的领袖呀您的恩情”云云.

这篇演讲类似于一堂大学语文的语法修辞课,只不过上课的老师是位作家,也没依刻板的教学大纲讲.查王蒙先生的履历,凑巧的是,他1962年还真做过近一年的语文教师,教的是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而如今照片上的这位智者,我以为依旧保留着些许教书匠的气质,虽说他也曾做过北京市青年团的小干部,《人民文学》的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部长等

最近关于他的话题,多半是有关他在今年五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苏联祭》一书.这本书其实是他1984与2004年两次访苏见闻散记与日志等文的汇聚.不过,还是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研究员谢尔盖托洛普采夫在此书的后记里说得好,他总结说――“1984年他第一次来到我国,那时是苏联;20年后他第二次来到我国,这时已是俄罗斯.他两次访问的究竟是一个国家还是两个国家,看过他写苏联与俄罗斯的文章后,我明白了,实际上他访问的既不是苏联,也不是俄罗斯,他访问了第三个地方――那就是他本人的青年、他的爱情、他的桃源”等

我始终以为王蒙先生是个理想主义者,从上世纪50年代的《青春万岁》直到今天的《苏联祭》,你看他的每一篇作品,字缝儿里都藏着理想――对爱情的理想,对文学的理想,对苏俄的理想,对共产主义的理想,对文化兴邦的理想,对丰衣足食的理想,对真善美的理想,对成名成家的理想,对随心所欲的理想等有理想的人是幸福的,甚至画饼充饥的人都是幸福的.

8/张颐武[2004年第2期封面人物]

我一听某人是北大教授,就感觉是谈大问题的人;我一看这人是张颐武,那就对了,肯定是谈大问题的人;我一翻他发表在《文学自由谈》里的文章,不看内容只扫一眼题目,就知道绝对是一连串的大问题――《中等收入者与文学想象》、《现代性‘文学制度’的反思》、《超越五四:追寻李长之的文学精神》、《追寻冯友兰的文学精神》、《优雅的崛起:中国文学的新空间》、《被‘转换’和被‘替代’的新文学》、《九十年代与今天:文学的命运》、《在‘中国梦’的面前坚定信心》等

可巧的是,《文学自由谈》2006年第2期公布了该杂志“20年作者奖”的名单与评语,张颐武荣获“重要作者奖”.而杂志对他的评语,则更坐实了他是个谈大问题的人――“张颐武先生虽身居高等学府塔内,却思想活跃,议论风生,尤善于站在激荡的时代潮头,依托‘全球化’的后现代文化背景,极目远眺,指点江山”等你想呀,张教授背靠的是全球化,你让他把问题搞小了也难.不过,我发现谈大问题确实有好处:一是宏观,不在具体问题上纠缠不清,所以怎么讲都空间很大,也不为过;二还是宏观,很少牵涉到具体人与作品,避免树敌,所以无架可打;三依旧是宏观,站在全球看中国,站在全球看北京,站在全球看北大,这中间差好几级台阶呢,能不大吗!

张教授本期的大问题是――《九十年代与今天:文学的命运》.在这篇文章中,张教授除了一定要背靠全球之外,却稀罕地举出了两个具体的人,一是王朔,一是徐静蕾.这两个人依张教授的看法,当然是上世纪90年代文学与当下文学的两个代表,但结果是:当年的顽主成了今天过气儿的老爸,今天的小鱼(徐静蕾电影《我和爸爸》的主人公)成了比顽主还顽主的新顽主.在这段议论之后,张教授还是憋不住来了一段“全球话”――“中国在新世纪成为跨国资本投入的新中心,中国的全球化和市场化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中国开始作为世界强者之一的参与世界事务要求也已经取得了进展,中国的中等收入者的定位是进入全球化和市场化的新一波发展”等哇哈哈哈,张教授算把我给搞球蒙了,读完了整篇文章,我根本就没闹清“90年代与今天:文学的命运”究竟咋样了,因为我一直在忙着梳理隔几句就出来一个“全球化”的问题.由此想来,那些捧着笔记本聆听张教授讲课的北大中文系学生们,估计一张嘴也都是“全球话”.

9/朱健国[2004年第3期封面人物]

一只公鸡倘若比别的公鸡叫得更早,至少会给我们三个感觉:一是先知先觉;二是无比勤奋;三是唤醒他人.当然,这三个感觉也大可从完全相反的方向看待,比如先知先觉也可说是神经衰弱所致,无比勤奋也可说是吃饱了撑的唤醒他人也可说是无端搅了别人的好梦.朱健国便是这只“早叫的公鸡”,而他的斋名也被某位前辈风趣地题为“早叫庐”.

人们习惯于正常时间的起居,绝大多数人当然不愿在睡得最香的凌晨乃至半夜就被叫醒.从这点上看,朱健国无异于精神世界里的“周扒皮”,天不亮就啄破了人家的窗户纸,且一遍遍地在耳根子底下啼叫.如果那家人通情达理还好,倘若遇见的是天不亮就绝不起床的一家,“朱扒皮”算是惹麻烦了,轻者人家不理你,来个装没听见;重者很可能拎把菜刀出来跟你比拼.

朱健国近来与张三拉锯,与李四争斗,便因了他的早叫.这位年纪快到一副牌的杂文家,犹如酷爱“砸红A”的高手,既不按常理出牌,也常把红A摸到自己手里,以一当十,单挑儿群儒.有人不是说过吗,杂文在更多时候大可称之为“砸文”,若没有板儿砖的气势,也就变成不温不火的散文了.朱健国的“砸”,可谓篇篇凶狠,虽说正确与否见仁见智,但其“砸”之力度我还是欣赏的.

封面照片上这只早叫的“斗鸡”,显出不是个善主儿.他脸涩、眸冷、不苟言笑;直鼻、阔面、浓眉、薄唇,又是典型的辩士风度.人们认为这种人最棱,凡要做的事,决没商量.据说三国时的孔融就是此类人,生猛直面,当然也无限真诚.我很欣赏陈寿在《三国志/孔融传》里赞孔融做人原则时的那八个字――“面告其短/退称所长”.而朱健国虽比不了孔文举,可至少活得还有棱角.另外,“厚道”这个词有时其实也意味着厚颜,把自己心里存有的不同观点或反对意见都厚道地藏进面皮里边,那样的人,脸上不出油才怪呢!所以 朱的脸上虽无“厚道”之相,倒也与他的文章“配套”.

10/金平[2004年第4期封面人物]

查数年来的《文学自由谈》,我见金平只发表过一篇文章,也就是封面登有他照片的这期,题为《留言簿背后的故事》,是介绍四川文艺出版社2005年刚刚出版的一本名为《故居留言簿》的书,此书的内容是全国各地的老百姓在参观故居时所写下的留言精选.客观说,这是册与文学没太大关系的书,尽管非常有意义.而金作者凭此一文能荣登《文学自由谈》的封面人像,估计也是沾了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大人的光.单看照片,还满有些中年知识分子干练的意气,目光也还纯真无邪.如此俊男影像登出,对杂志至少有益无害吧.

11/蔡测海[2004年第5期封面人物]

上世纪80年代,写小说的能得奖,基本就可定性为知名作家了.那时,蔡测海仅三十多岁,与何立伟、马原、洪峰、扎西达娃、王朔、苏童、格非等等皆是被多家名刊陆续推出的新锐作家.在文坛如此早的成名,也给他带来了“湖南省政协委员/全国青联委员/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等一连串殊荣.这位湘西土家族的后裔,一直定居在长沙,算算今年也该是五十大几的人了.

据说蔡作家至今拒绝用计算机写作,在外不上电视露脸,在家也不接,这样的人我们能够想象出其生活状态的相对低调与封闭.文学这东西虽说离不开生活,但更需保持孤独.坐在书斋码字儿嘛,自己内心里轰轰烈烈就够了.所以,蔡作家的“静态”我举双手赞成.看过这期杂志封面,我感觉照片上的蔡测海好像不是2004年的蔡测海,因为很显年轻,也就四十上下.所以,不知“真人”何等模样.

近些年他鲜有文章发在《文学自由谈》上,我读到的仅此一篇,题为《语言资本主义时代的到来》.这篇文章颇有深度,他试图从政治、经济、哲学、历史、文化,社会、世俗等各方面来测量判断“语言”务虚与务实的二律背反及价值观.尤其是对文化语言的解析,他引用了晚唐诗人章碣的一句诗,“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可看出文化语言在中国历史上,既是令统治者心惊胆寒的传播工具,也是被农民领袖视如粪土的一堆废纸.

诚如蔡测海所言,语言既是非物质的,也可成为物质化的.老百姓所说的一句话,在更多时候无异于口水,零价值;而伟人、名人、大人等等的一句话就大不一样了.比如我在前面曾举过的那个例子,他说――“恒大烟好抽”,这简直就了不得了,非常值钱了.事实也如此,天津卷烟厂花多少钱做广告,也不如这一句顶用.

顺便说点儿题外话,湖南这地方是很出过一些文化名流的;诸如齐白石、沈从文、田汉、丁玲、章士钊、翦伯赞之类.但蔡姓著名者极少,我知道的也只有一位,那就是汉明了造纸术的蔡伦.在造纸术发明者的故乡,我以为最适合生活的就是“纸上谈兵”的人.所以蔡测海应该安居乐业在三湘.

12/李美皆[2004年第6期封面人物]

李美皆作为《文学自由谈》杂志“20年作者奖”中唯一一位“新锐作者奖”获得者,自然笔力不凡.这位时年35岁的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的老师,若单看照片,并无多少军人的英姿与大无畏气概,可一读其文,确也“不爱红装爱武装”,甚或还弥漫出一股别致、独一份儿的味道.

自2005年以来,这位李老师可说是《文学自由谈》里的常客,今天批评一个姓余的,明天教训一个姓陈的,再不就是把王小波与李银河两口子绑在一起抡,其矛头甚至还指向了遥远的波伏瓦等其发展态式我看大有要做文坛“女恶人”的决心.难怪2006年第3期《文学自由谈》发表了一篇署名严英秀的人开始惊呼《李美皆怎么了》,实有挫挫这位风头正健的“新锐作者”锐气的意思.

最新一期《文学自由谈》,我见李美皆又搭弯弓,一箭射向诗人舒婷,照例是她惯用的“摆事实,讲道理”,绵里藏针之术.李美皆身为女性,批人不分男女,一视同仁,一样用劲,少见,但有趣.

13/蒋子龙[2005年第1期封面人物]

蒋子龙先生,今也六十大几了.子曰“六十耳顺”,所以蒋先生大概早到了任何话都能左耳进、右耳出的境界.我这样讲,为的是准备给蒋先生提两条意见,故预先铺陈一下.

我的第一条意见是:蒋先生近年选择“主攻随笔”而决意不怎样用力去写小说,这想法与行动,我以为不大可取.我读过蒋先生近年出过的两本散文随笔集,总以为没有蒋先生写的小说好看.随笔、散文之类的零碎儿,虽说是中国历代文人在步入老年写作时用不着商量的一条一致的路径,但对蒋先生来说,我以为该例外,因为他在小说上的气象是有目共睹的,2000―2003年间问世的两部长篇《人气》与《空洞》便可坐实这一点.

我的第二条意见是:如果蒋先生决意主攻随笔之类,我建议该多写些“杂文”(亦或砸文),而非散文、游记或抖学问类的文字,这样,蒋先生的锐利思想与硬朗文笔才不致被浪费.从《文学自由谈》杂志封面照片上蒋先生的模样所传递出的自信而有脾气的气质看,我觉得也是极适宜作杂文的人.而尤其是针砭文坛时弊的杂文,由具有影响力的作家写来,才会令人警醒与信服.

14/吴景娅[2005年第2期封面人物]

与其说我对吴景娅那张年轻而美丽的面孔感到惊异,不如说更惊异于她对张爱玲的解读.因为迄今为止,吴景娅在这一期的这一篇《格外轻盈的放肆》是最能感染我的一篇对张爱玲及其作品的冥想.这篇近8000字的长文,从语言到触觉,根本不是惯有的那种文学评论,它更像一次精微到软组织乃至毛细血管的心灵手术,小心而大胆地解剖与缝合着张爱玲美丽的伤口等哎呀,这一个吴景娅令我浑身发冷,她简直像个精灵,每一根游丝里都闪烁着聪慧的星子.

我读张爱玲,几乎是粗线条的,只觉得她更像艾米莉狄金森式的女诗人,那小说和散文也是诗意的,宛若拖曳着灯芯绒长裙下摆的豪门女子,在上海五光十色的外滩上轻手轻脚地踱步.而年轻的吴景娅则不同,她似乎已化人张爱玲的骨髓,从里到外把她看得透透的,乃至所用的语言也几近张爱玲了.

对于热爱文学的当代女青年,张爱玲是不可绕过的,这也因张爱玲在中国现当代女作家中是表现“小资”最纯粹的.如今,中国终于迎来了追求小资的一代,他(她)们生于1980年前后,既没吃过苦,也没见过“革命运动”;他们对“反右文学、大跃进文学、文学、伤痕文学、知青文学”等等没多少兴趣等他们是“星巴克”或“上岛”咖啡的一代,是上海“新天地”或“钱柜”的一代,是湖南“超女”或央视“梦想中国”的一代,是北京“三里屯”或“后海”一代,是SOHO或SOLO一代,是“后现代城”或“坚果小区”一代等总之是自由主义与享乐主义的一代!

但严格讲,吴景娅一代其实也够不上彻头彻尾的小资,他们的血还没换干净,比当年的张爱玲还差着不少级台阶.历史证明,张爱玲的小资文学至少在中国过去的五十年间无出其右;我 相信在未来的五十年间,也未必有人能与她打平手.努力吧,吴景娅一代!“新中国”虽已过去了三代人,但你们却是小资的第一代.

15/陈冲[2005年第3期封面人物]

作家陈冲是位66岁还要去考汽车驾照的老顽童,67岁还要亲自驾车一口气行驶5600公里的老来疯.不过,我觉得陈先生这样做和很对头,算活明白了,人生嘛,如一次性筷子,只能用一次,没有第二次,撒开了用呗,怎么高兴怎么来.所以,会计出身的陈先生早就算清了这笔账.

当然,他也为现当代文学史拨拉了一下算盘珠,发现1949―1976这27年像个弃儿,是没人愿意认领的27年,研究现代文学史(1911―1949)的人不管,研究当代文学史(1976以后至今)的人也不问,整个给撂在半道儿上了.是的,这27年的“中国文学史”确实不好写,你怎么想就怎么不好写.如果说“有”文学吧,眼睁80%以上的文学作品都或多或少地带着被凌辱后的蓬头乱发;如果说“没有”文学吧,也还真数得出几个像小说、电影、戏剧、诗歌之类文学模样的东西.不过,既然说不清楚,我看还是钉颗钉子先挂起来再说吧!

登有陈冲照片的这期《文学自由谈》杂志,陈先生的文章曰《‘艺术性’和‘我认为’》.这是篇很有意思的文章,尤其是谈到文学学术论文中的“我认为”不能作为论据时,陈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其实那些诸如“屈原说、杜甫说、托尔斯泰说、卡尔维诺说、德里达说”也照样不能作为论文中的论据,因为这些也是“别人认为”,何以见得就比“我认为”更可靠或可信名人说的话总不能就等于真理吧.可问题是,大学中文系学生在毕业论文中所陈述的观点,倘若全都是“我认为”,而没有一条是“雨果说”或“高尔基说”的话,恐怕还真难过关.

老陈冲提出的这个问题,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文学的论据,的确没有像自然科学的那种“观测数据、实验数据、临床数据”.千百年来有关文学观的论战之所以没完没了,也在于此.文学如同“道”,无边无际,你根本找不到一把固定的尺去量,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也,也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它什么都能生,你怎么量!

当然,陈先生提出的“我认为”也还有要使我们自己增强自信心的希望,既然许多“别人认为”是那样的言之凿凿,引用起来是那样的能给我们壮胆儿,那么“我认为”同样也能做到.所以,借着陈先生的东风,我也烧一把文学的赤壁之火,也自信一回;所以,我认为――文学其实是“蚊学”,文坛也只是“蚊坛”,几只小蚊子在那里飞来飞去的,某些时候的某只大手一拍,全都得断气.我认为――文学其实是“闻学”,文坛也只是“闻坛”,比的是嗅觉,嗅觉最灵的才能抢先啃到骨头,否则就只能在门外瞎逛,一辈子也找不着大门.

16/冉隆中[2005年第4期封面人物]

冉隆中的《鲁院听课记》这篇两万字左右的长文,是这位从遥远云南跋涉到首都北京“鲁迅文学院”听了29堂大课外加两次典礼的全记录.呵呵,冉某人哪是来听课的呀,读完全文,你大可认为这纯粹就是他给台上讲课的那29位在上课!你甚至开始怀疑“鲁院”及被“鲁院”请来的那十分之九讲课者的智商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冉隆中这帮来听课的“学生”可能个个都是难剃的头,没几盏省油的灯.从冉文绍的讲课者身份与专业来看,我觉得也是这些讲课者备受“学生”奚落的主因.所以,你弄个党校的在那讲改革理论,弄个气象局的讲全球气候,弄个体育局的讲“经、体”挂钩,弄个演话剧的提问常识问题等自然让“学生”们觉得不挨着.

冉的文字貌似精悍,但多少透出半生不熟,少见多怪;冉的眼神儿挺拧,似乎不爱平视,由此也可看出《文学自由谈》“选拔”封面人像的不拘一格.

17/陈世旭[2005年第5期封面人物]

资料显示,陈世旭是江西文联与江西作协两主席加冕于一身的双料主席,生于1948年,算算如今也快60岁了.1976-怀疑“鲁院”及被“鲁院”请来的那十分之九讲课者的智商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冉隆中这帮来听课的“学生”可能个个都是难剃的头,没几盏省油的灯.从冉文绍的讲课者身份与专业来看,我觉得也是这些讲课者备受“学生”奚落的主因.所以,你弄个党校的在那讲改革理论,弄个气象局的讲全球气候,弄个体育局的讲“经、体”挂钩,弄个演话剧的提问常识问题等自然让“学生”们觉得不挨着.

冉的文字貌似精悍,但多少透出半生不熟,少见多怪;冉的眼神儿挺拧,似乎不爱平视,由此也可看出《文学自由谈》“选拔”封面人像的不拘一格.

17/陈世旭[2005年第5期封面人物]

资料显示,陈世旭是江西文联与江西作协两主席加冕于一身的双料主席,生于1948年,算算如今也快60岁了.1976-.1979年的中国文学,如一个蹲久了的劳改犯被允许慢慢站起来伸个懒腰,他以一篇《小镇上的将军》获了个全国短篇小说奖后,就立刻被后来涌出来的更具喧嚣力的作家们淹没了.

我发现陈世旭是个极诚实的人,尽管至今依旧在不事声张地写作,却勇于承认这种状态.他在发表于《文学自由谈》2003年第3期的《平庸的写作和平庸的快乐》一文中如是说――“我对自己的写作状态再清醒不过,属于一壶水烧出了一点响动却永远不开的那种,我给自己的一本书写的序描述为‘论质则野,论文则史,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高也不成,低也不就,爹也不亲,娘也不疼,满纸庸言,四面尴尬’自以为很准确”云云.

他的文字的确不挺拔,登有他照片这期杂志里的《最终还是要靠作品本身说话》一文也无波澜,可他却能快快乐乐地写作.在始终朴实的写作中始终能找到快乐,且表示“只要还有一家刊物约稿,只要我还能写字,我大约就会一直写下去”等

平庸的写作,的确是一种写作;在平庸中能找到快乐,的确也是一种可贵的快乐.这与某些文圈里的急功近利之徒,形成一种鲜明的落差.

18/李梦[2005年第6期封面人物]

看李梦的文章,我想象不出这是一个正在攻读博士学位且文质彬彬的大学女教师写的――语言玩世得近乎于“痞”,态度不恭得近乎于“匪”,这从她那篇《关于“小说”的请教》一文中便能强烈地感受到.也许死眉塌眼的学院正是培养“物极必反”人等的绝佳园地,也许李梦其人大概也很看不惯男性“文痞”们的霸道,决意偏要以你丫的还你丫的等总之,这李梦一张嘴,我便感到她要给文坛带来“恶梦”,而文坛“恶人”韩石山是第一轮遭遇“李恶梦”的.

当然,文章这东西玩的就是观点和语言,不怕你想得邪,就怕你没想法;不怕你尖酸刻毒,就怕你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所以,大凡准备登上《文学自由谈》以笔做刀的,没两下子趁早歇菜.但观点和语言也不是没有尺度的,如同掷铁饼,在投出之前,你总不能转着转着就转出了圈儿吧,那样肯定不算成绩. 其他都是老谣,我注意到李梦对“女性主义”的议论是真动干戈了.2006年第1期《文学自由谈》里,她泼出洋洋万言,写就一篇题为《女性写作:逼迫上帝重新洗牌》的大文,简直是慷慨激昂,不,是义愤填膺!此文观点有可取之处,但作者过于用力,几近口吐白沫.

李梦文中也有好玩之处,如她所举的那个所谓“有一个人说过,男人若欲成名,非常简单,只需一刀,便可造就个司马迁”的例子,而李梦竟还在后面补上一句说――“这暴露出男人‘阉割的焦虑’是一个十足的伪命题,它掩饰的是另一个更具真理面相的命题:‘阉割的渴望’”云云.我X,司马迁成为一代史家,原来是“渴望阉割”的结果,这一命题且还具有“真理面相”等诚如李梦所言,如果司马迁真靠完成了一次对“阉割的渴望”就能写下那部“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话,男人成功之唾手可得自不待言,就是李梦们,只要雇上两位X X干净的“角色”辅佐,功成名就也就易如反掌了.

19/金赫楠[2006年第1期封面人物]

这位1980年出生的文学女青年,的确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余华是何等人物呀,在金赫楠上幼儿园时,人家就是小说名家了(当然,资历不是免于挨批的理由);而此期《文学自由谈》里金赫楠的文章,不仅对余华积十年而成的半部新作《兄弟》予以否定,连余华当年弄到的第一桶金《活着》与《许三观记》等也一并捎上.余华是否理会这个“小丫头”的批评,我不知道,只觉得这金赫楠够冲的.

金赫楠第一个炮轰对像是搞文学批评的同行李建军,借李建军2000年“直谏”陕西文坛两巨头陈忠实与贾平凹之词,也“直谏”了一把李建军.依年龄与资历看,金赫楠显然初涉文坛没两年,去年到“鲁院”文学评论班镀把金后,一如弯刀新磨,正憋着要宰几个不顺眼的练练手.如今她选中余华和李建军作为自己杀进文坛的敲门砖,在创作与批评的阴阳两界各捅了一刀,成功与否暂且不论,至少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目光.

1980后出生的一代人,没什么历史负担,更无视文坛乃至社会的水深火热.他们永远也体会不到经历了历次政治运动的前辈文人是怎样如履薄冰地走过来的,恐也读不出前辈文人许多作品中的“潜台词”,只认为前辈写出的东西“嗜血”.

可金赫楠一代哪里知道“血”是什么呀!血是看不见的,是道德,是游戏规则,是荒诞的真理,是正确的谬误,是老铁匠临终前传授给徒弟的那句打铁秘诀――“热铁,别摸”!中国文坛,你不在这口大锅里混个十年八年的,根本掀不起锅盖!

当然,我相信年轻的金赫楠决不会因我这个中年“老朽”讲了几句卖老的话就收刀入鞘的.看她登在杂志封皮上的那张冷面玉照,那左眼扑朔、右眼星光的神态,那嘴角上方的美人痣,你让她不劈出“温柔一刀”也难.

20/李建军[2006年第2期封面人物]

你在网上敲“李建军”三字按回车键,则发现这是个有不少重名者的名字――股票分析师李建军、摄影师李建军、心理医生李建军、优秀员李建军、信息迷李建军、风水大师李建军、下岗职工李建军、军功章者李建军、养猪大户李建军、受贿份子李建军、党小组长李建军、副区长李建军、武式太极拳第六代传人李建军等

呵呵,这李建军真是五花八门,统计出来,简直可组成个小国家.但这一个文学批评家李建军,却是我感兴趣的,他单挑儿陈忠实、贾平凹、莫言等文坛大佬儿,如江湖上独来独往的独行侠,谁也不尿.于是乎诚如李建军所言――“在参加文学会议时,我偶尔会与批评过的作家不期而遇,有些著名作家看见我,如遇寇仇,怏怏不乐,拂袖而过等我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云云.在当代,批评与被批评者之间的敌对情绪之所以一直扩展到文学之外,说到底还是个素质与器量问题.由此我忽然想起了白话文与新诗的倡导者胡适,鲁迅生前可没少写文章“骂”他,而胡呢,却在鲁迅过世后第一个站出来自己掏腰包为鲁迅出全集,且将鲁“骂”他的全部文章悉数收入,这器量可就大了去了.

被李建军批过的作家中,陈忠实一如其名“忠”厚老“实”,并未将文学观上的斗争演绎到生活中来.而有的人活得就窄些了,听惯了赞歌掌声,哪里还容得下嘘声逆语.文坛有不少说不得的人,不论你说什么,只要是批评,他都跟你急,且不分坛上坛下.当然,就批评家这边来说,我其实也反对那些故意找茬儿“打架”的,你一看他的文章,就属于闲得难受的那种,专捡人家无关痛痒的“小漏儿”挑事端,借用韩石山的书名说――《谁红跟谁急》.

李建军的批评,当然不是“闲得难受,故意找茬儿”的那种,我很赞同他始终秉持从文本到文本的学理态度以及谈“大问题”的视角.他谈作家的社会责任,谈重新理解现实主义之必要,谈伪先锋对现实主义的贬低与遮蔽,谈“个人化写作”与“化写作”对社会所丧失的批判等这些问题可不是李建军在没病找病,而正是某些低俗作家制造出低俗作品后的自我“找抽”.

诚然,或许李建军太耿直太较劲了,故也令许多视文学为人生休闲之乐的作家感到大可不必板起面孔谈文学.你看周作人的数百篇小品文,就知道他是在玩文字,享乐文字,拿写作当花草虫鱼看.沈从文的许多短小说与一些闹不清究竟该归到哪类文体的文字,也有玩的意味在里面.这一种文人态度与作品,你也不能就说他错了,他自娱自乐(或许有人会认为是),至少没招惹别人.文学,呵呵,不一定非要教育大家积极要求进步(只要别误导人家做坏事就行);不一定非要深怀崇高信仰与拯救全人类的精神(生活的真理或许就是鸡毛蒜皮);不一定非要弄清是非黑白(许多事常常是无是无非不黑不白)等

21/马瑞芳[2006年第3期封面人物]

在央视“百家讲坛”上抖学问的人,其实很是良莠不齐.上个月的某天,我听了一耳朵北师大附中语文教师纪连海讲的纪晓岚,仅听了不到五分钟,就听见这个纪老师在转引并解释清人洪亮吉的“子云笔札君卿舌”这句诗时,竟将“子云”二字解成了“孔子说”(子云应为汉代扬雄,字子云),仅此一条,纪老师讲的东西就没法听,连原诗都读不懂,还讲什么呀.所以遥控器一关,我上茅房去了!

学问这东西,心里没根的人最好别在大庭广众中讲,尤其是央视这个大场子,全国人民都能看见.讲砸了,不仅误人子弟,也毁了自己几十年的寒窗生涯.

马瑞芳教授肯定有学问,毕竟是教大学的嘛.据说她是研究蒲松龄和《聊斋志异》的,在央视上已讲过三次,可惜我均未看到.《文学自由谈》将她的照片推上封面,恐也因她是“百家讲坛”里的人物,已有薄名.唉,《文学自由谈》也免不了俗啊,捧角儿,不失时机地给马瑞芳来个锦上添花.杂志封面上的马教授,留蘑菇发型,戴细边大眼镜,眼皮单,脸微胖,表情既有些微笑,也有些含蓄.资料显示她生于1942年,山东青州人,目前任教于山东大学文学院.

此期马教授的文章题为《一次应该留存的访谈》,讲的是她对当年一位刨了蒲松龄墓的老红卫兵的访谈;与其说是访谈,不如 说是向人家了解一下刨墓时的所见所闻.对研究“陈糠烂谷子”的人,我一向敬而远之.因为我也研究“陈糠烂谷子”(主要是唐诗),知道皓首穷经的辛苦,为考证某人的生卒年而啃烂古书的精神.所以,我觉得这样的人非常恐怖(包括我自己),整天活在谁也没见过的古代,而你的一生无异于替那些古人又重活了一遍.

同时听说马教授也介入时代脉搏的写作,有长篇小说《蓝眼晴黑眼睛》、《天眼》、《感受四季》的问世,也还有散文随笔《学海见闻录》、《假如我很有钱》、《野狐禅》的出版.虽然上述作品我均未读过,但可看出马教授并不拘泥于对“陈糠烂谷子”的研究,不甘心只替蒲松龄重活一遍.不过,使我很感兴趣的,是她在下一期《文学自由谈》的一篇文章.感兴趣也不全因邓公喜欢聊斋的往事钩沉,而主要是卓奶奶帮助《红楼梦学刊》的事.看来,国中所有学术期刊,皆难逃缺钱之尴尬,皆企盼资助之甘霖.

22/张宗刚[2006年第4期封面人物]

张宗刚的名字我第一次听说,来于何路,未知.看封面小伙子的照片,感觉胖乎乎的,厚小的唇,挑高的眉,单单的眼皮也还带有一丝笑意,是朴实的那一种.我以前没看过他的文章,至今也仅此一篇,就是登有他照片的这期,题为《散文中的腐败与鬼魅》.

作家在散文中表现出来的腐败,基本是“公款游记”之文,张宗刚狠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其实,诸如此类散文何止他们几位,你翻开中国省级以上的数十种文学期刊,比比皆是,且多系“名家”所为,名头越大,游地越多、越广.所以通常我只是翻一翻,毫无拿这种文章说事儿的兴致.

散文中的“鬼魅”问题,张宗刚指的基本是文中常出现的“迷信”言说,他同样点了几个人的名.描述算命灵验也好,相信奇迹定数也罢,其实是人类无奈无能无力无助的一种表现,即使是科技再发达,物质再强大,恐也杜绝不了.而阅历深厚的明白人,其实也一看便知连那言说者自己都未必信,过过嘴瘾找找心理平衡而已,根本无须理会.再说了,张宗刚所点的这几个人,其实在文化界也都是屡遭击打的主儿,捡这几个类似于“破墙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的软柿子捏,也看不出他有多少真脾气.而小伙子的文笔亦如他那张胖乎乎而略显稚嫩的脸,幽默不够,紧张有余,看来还需在文坛里多泡泡澡,多捏捏脚,松松紧绷的肌肉,才能伸开拳脚.

“腐败与鬼魅”在中国来说,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较起真来则大,熟视无睹则小.有人或单位愿意弯腰赔笑地邀请文坛名流白吃白玩,从另一角度看也是“好事”,或多或少意味着文人在官员或世俗之中的“牛逼”.你世俗不是想沾点文化气儿吗,你官员不是想闻点文化味儿吗,对不起,拿钱来!唐代的散文大家韩愈便是这样,官员们若要请韩大师给自己的祖上写篇行状或墓志铭,没几百两银子休想见到半个字.所以韩大师腰缠万贯,连他的学生刘叉都眼谗得当面抢走了两口袋.

[补记]

此文送到《文学自由谈》后不久,忽然接到主编的,说这一期杂志的封面准备印上我的照片,催我尽快提供.好玩,没想到这样快就轮到我来“现眼”,真是活该呀!不过,封面登照片这种事,我其实是满心愿意而浑身皱巴.本人形象狰狞,很怕辱没了《文学自由谈》的脸.

是的,如我这篇文章之意,《文学自由谈》是有许多张脸的――或老或少,或丑或俊,或假深沉或真性情,或笑里藏刀或貌合神离等可这也正是《文学自由谈》亮出的“不体现编者好恶,不追随整齐划一”的宗旨.自由本来就整齐不了,自由甚至还会导致谈者与被谈者之间的翻脸.好在我这张脸也厚,爱谁谁翻;反正就印在封面上,你不翻也得翻过去.我甚或更相信:能留住的一定是这本刊物,而留不住的必定是我的这张脸!

2006年8月20日补记

《新世纪长篇小说研究》

王春林

本书以《青狐》、《秦腔》、《扎根》、《花腔》、《银城故事》、《白银谷》、《圣天门口》等长篇小说为个案,结合对若干年度长篇小说创作情况的概括分析,考察了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长篇小说创作的总体状况.全书主要围绕“知识分子精神的勘探与”“乡村世界的描摹与展示”“历史景观的再现与重构”三大板块展开独到深入的论述.是进入新世纪以来国内第一部全面深入地考察研究新世纪长篇小说创作的专著,于个案的剖析中时见思想、理论之锋芒是本书的特色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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