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人口较少民族书面文学

内容提要:我国人口较少民族书面文学基本上是近20多年才出现并发展起来的,虽然起步较晚,但发展迅速,已经形成一定规模,并出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特点.作为一个具有共同特征的特殊群体的文学现象,进行专题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关 键 词 :人口较少民族 书面文学 特殊群体

作者单位: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

在我国各民族中,人口在10万人以下的少数民族有22个,由于这些民族人口相对较少,一般称其为人口较少民族.21世纪初,国家民委推出了“兴边富民行动”和重点帮助22个人口在10万人以下的少数民族群众摆脱贫困的战略决策.同年,北京大学、民族大学和国家民委民族问题研究中心共同组成了“中国人口较少民族经济社会发展研究课题组”,对这些民族的经济和社会发展问题进行了专题调查研究.2005年,加快人口较少民族发展,成为民族工作会议关注的核心问题,国务院还通过了《扶持人口较少民族发展规划》(2005~2010年).随着这一工作的深入开展,对这些民族的文化教育发展研究,也逐步提上议事日程.本文主要对人口较少民族书面文学的整体发展情况做一简要的分析综述.

一、20世纪书面文学发展概况

20世纪是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大发展时期,各民族的民间文学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搜集、整理出版和研究.《阿诗玛》、《嘎达梅林》等长篇叙事诗丰富了中国文学史,著名的三大英雄史诗震惊了世界文坛.少数民族作家队伍已经形成,并且出现了老舍、沈从文这样的文学大家,出现了萧乾、舒群、端木蕻良、玛拉沁夫、李乔、陆地、晓雪、金哲等著名作家,出现了霍达、孙健忠、乌热尔图、张承志、吉狄马加、阿来等新一代作家.到目前为止,55个少数民族基本都出版了自己的民族文学史、文学概况或文学作品集.这在中国文学史上是破天荒的一件大事.

但是,如果让我们用更加仔细的目光去审视这一文学成就,就会发现:20世纪的少数民族文学发展也有不平衡的一面,并不是每一个民族的文学都得到了充分发展.从已经出版的文学史或文学概况可以看出,由于历史原因,20世纪前50年我国人口较少民族的文学基本处于民间口耳相传、自生自灭的阶段;新中国成立以后,主要是对这些民族的民间文学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搜集整理,书面文学基本上是空白(极个别民族新中国成立前也有作家出现,如京族的李英敏、赫哲族的乌白辛等).

1981年《民族文学》创刊之际,全国文联开展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评奖活动.在140余篇获奖作品中,有8篇人口较少民族的作品获奖,其中小说2篇,诗歌5首,散文1篇,只占获奖作品的57%.①

此后的20年间,中国作协与国家民委、等部门联合在北京、呼和浩特、北戴河、上海等地举办了4次人口在10万人以下民族文学笔会,并在《民族文学》开辟专栏刊发作品.与此同时,各地文联、作协也采取相应措施,或创办刊物或开辟专栏积极扶持这些民族的文学新人.如赫哲族聚居区同江市街津口赫哲民族乡创办文艺刊物《浪花》、《渔鹰》,同江市文化馆主办《同江文艺》,饶河县文化馆主办《乌苏里江》;广西环江毛南族自治县创办《环江文艺》;1980年内蒙古鄂伦春族自治旗文化馆创办了《鄂伦春文艺》,该刊物忠实地记录了鄂伦春书面文学诞生和成长的经历,并培育了鄂伦春第一代作家敖长福、阿黛秀、孟淑珍等;甘肃省酒泉市文联主办的《阳关》和张掖市文联主办的《甘泉》多次开辟“裕固族文学作品专辑”或“裕固族新人新作”栏目,专门刊发裕固族作者创作的文学作品.这些针对性较强、具有扶持意义的举措,有力地促进了人口较少民族文学创作活动的繁荣,也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热情.

近年笔者对《民族文学》创刊20周年的作品统计表明,从1981~2001年,该杂志共出版243期,发表700位作家的各类体裁的作品2210余篇,其中人口较少民族书面文学作品有110余篇(首),诗歌50余首,小说30篇,散文20余篇,其他5篇,只占《民族文学》发表作品总数的5%.作品涉及17个民族,发表作品最多的是撒拉族共计35篇(首),占人口较少民族作品总数的38%;其次是鄂温克族16篇.另外,布朗、高山、德昂、独龙、塔塔尔5个民族还没有在《民族文学》这样的国家级刊物上发表过作品.②

由此而言,近20年人口较少民族的书面文学在国家和地方政府有关部门的扶持和帮助下得到了较大的发展,但从较高层次审视,创作队伍仍需要加强、壮大,作品的质量有待提高.

二、人口较少民族书面文学的主要特点

第一、早期顶尖作家大都出生或生活在本民族聚居区之外.

由于历史原因,人口较少民族大多居住生活在我国各省、自治区的偏远地区(如高山地区、边境地区等),这些地方人口稀少、交通不便、文化教育相对落后.过去在这样的地方出现文化人是很困难的,所以,人口较少民族早期作家大都出生或生活在本民族聚居群体之外.例如,赫哲族书面文学创作活动的代表和先驱、唯一的职业作家乌白辛,祖籍乌苏里江支流毕拉河畔红石砬子村,18世纪中叶其祖父举家迁居吉林省吉林市.乌白辛出生于吉林市松花江畔,青少年时代就读于吉林市私立毓文中学,后投身于为中华民族的自由、独立、解放而斗争的东北进步文艺阵线,在戏剧创作和电影创作中取得了杰出成就,在中国当代剧作家中占有重要地位.李英敏是京族文学史上第一位创作书面文学的作家,也是中华民族文学史上较有成就的作家.他创作的《南岛风云》是京族人写的第一部有全国影响的文学作品,1957年获建国以来(1949~1955)优秀影片奖.李英敏1917年出生于广东省肇庆县,祖上打鱼,祖父清代后期从安南(今越南)海防附近的渔村迁来中国.他青少年时代阅读了大量章回小说、新文艺作品和欧美文学名著,还创办文艺刊物《镭光》.参加革命工作后,一直在海南、北京等地从事文学创作活动,1984年离休后回广西南宁定居.

以上两位作家虽然出生、生活在本民族聚居区之外,但在他们的文学创作中仍有反映本民族特色的作品.例如,乌白辛1960年创作的话剧《赫哲人的婚礼》以史诗般的结构和宏伟的场面,反映了赫哲民族300年来的历史命运.剧本从漫长的历史中选取几个具有典型意义的历史事件,通过赫哲族由濒临灭绝的苦难境地走向社会主义新生活的伟大变迁,来表现和赞美赫哲族巨大的凝聚力和生命力.《赫哲人的婚礼》不仅是乌白辛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而且由于它在主题思想的深刻性和艺术方面的成功创新而进入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优秀的戏剧作品之列.京族作家李英敏的琼崖系列散文,不仅写出了海南斗争的历史画卷,而且也写出了作家自己――投身于这一事业的京族革命者的思想感情.他的《银灰色的童年》、《海角少年》、《从封建堡垒到革命摇篮》、《窃火记》等带有“自传文学”色彩的散文,集中反映了一个在汉族地区成长的京族青年,怎样学习了解社会、学习汉文化与外国文化、怎样成长为一个革命者的心路历程.综上所述,这些从民族聚居区之外走向文坛的作家们,毫无疑问是我国早期人口较少民族书面文学创作的杰出代表.

第二、卓有成就的作家对本民族书面文学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

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学都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步步发展壮大起来的.人口较少民族的书面文学也一样.在这个发展过程中,重要作家的出现,对一个民族文学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例如,撒拉族诗人韩秋夫早在20世纪50年代初期就步入诗坛,他16岁开始发表作品,前后发表诗歌、散文及评论数百篇,很早就出版有诗集《秋夫诗选》;他的诗作《草原上的虹》和《古城之恋》分别获得青海省1955年诗歌一等奖和1985年诗歌优秀奖,《献给共和国的赞歌》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二等奖.


如果说20世纪50年代是撒拉族书面文学的初创时期,那么,那个时期撒拉族作家只有秋夫一人,作品也只有秋夫一人的诗文.虽然他的创作道路历经坎坷,数遭厄运,但他毕竟孤身一人筑起了撒拉族书面文学的基石,揭开了撒拉族作家文学的序幕.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歌唱,在最困难的岁月里,用树枝醮着油烟,在废纸上写下了上百首诗篇;他以生命为代价,通过执着追求和勤奋努力,把撒拉族文学一次又一次推向新的.③专写诗人秋夫的报告文学《蜕变》称其为撒拉族历史上的五大伟人之一.④在他的影响和感召下,撒拉族涌现出了一批卓有成就的诗人,他们已公开出版5部诗集,如马丁的《家园的颂辞与挽歌》(青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韩文德的《撒马尔罕的鹰》(青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民族文学》创刊20年来,撒拉族作家发表的作品居人口较少民族首位,而且以诗歌为主(没有小说).撒拉族的诗歌创作在人口较少民族文学创作中已处于领先地位.

乌热尔图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中国文坛非常活跃且成就卓著的一位鄂温克族作家.他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1981年,年仅29岁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出版有《一个猎人的恳求》、《七叉犄角的公鹿》和《你让我顺水漂流》等短篇小说集.这些作品从不同的角度和侧面,描绘了我国北方少数民族的风土人情和生活习俗,塑造了一系列性格迥异的人物形象.

乌热尔图的小说文笔清新、风格各异,富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和生活气息.他的短篇小说《一个猎人的恳求》、《七叉犄角的公鹿》、《琥珀色的篝火》和《老人与鹿》分别获1981年、1982年、1983年和1985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他曾任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内蒙古自治区文联副主席、作协副主席.现为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一级.⑤一个只有两万多人口的民族的作家连续三年摘取全国短篇小说大奖,这在中国当代文坛也实属罕见.乌热尔图无疑是鄂温克族文学史上一颗璀璨的明星.在他的文学创作成就影响下,鄂温克族书面文学发展很快,出现了杜梅、安娜、涂志明等一批颇有成就的文学新人,而且她们的成就集中体现在小说创作方面,1991年乌热尔图为他们主编出版有《达斡尔鄂温克鄂伦春短篇小说选》.据我们统计,《民族文学》创刊20年来,鄂温克族作家发表的作品居人口较少民族第二位,和撒拉族文学创作相比,形成的有趣现象是,鄂温克作家发表在《民族文学》杂志的作品以小说为主,没有诗歌.

上述综述分析说明,卓有成就的作家对本民族书面文学的发展所起的推进作用,不仅体现在作品的数量和质量上,而且还体现在作品的体裁上.

第三、文学创作使用的语言文字和依托的文化母体各不相同.

我国22个人口较少民族大部分有语言没有文字,个别民族即使有文字也很少使用,更谈不上文学创作.由于各民族居住环境不同,周边文化有别,因此,新中国成立后,随着汉语文教育的普遍提高,各民族的文学创作语言和依托的文化母体发生了很大变化.大部分民族开始使用汉文进行创作,但依托的文化母体仍然是本民族的传统文化,主要歌颂自己的民族,对本民族的文化传统表现出一种强烈的认同感.如前文所述鄂温克族作家乌热尔图和撒拉族诗人韩秋夫等.

第二种是虽然使用汉文进行创作,但依托的文化母体中有其他少数民族特色.如云南省的阿昌族是一个多元或多源民族,自古以来就与景颇、傣、傈僳等民族有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血肉联系.阿昌族过去传唱山歌、举行宗教祭祀活动都使用傣语文;布朗族历史上与傣族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有密切交往,勐海县的布朗族语言近50%与傣语相同,加上宗教信仰的影响,男子入寺要学习傣文,因此该地90%的布朗族都操傣语,傣语甚至成为不同地区布朗族相互交流的“普通话”.怒族有自己本民族的语言,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但语支未定.怒语内部差异很大,使用人数很少,不同语支之间通话困难.怒族一般通傈僳语,使用汉文或傈僳文字.由于怒族长期与傈僳族及其他民族杂居共处,怒族的文化习俗深受外来因素的影响.贡山、福贡的上帕镇及兰坪的怒族被当地居于强势的傈僳族、白族影响较深,当地的怒族干部很难说出二者有什么区别.这些自古以来深受其他少数民族文化传统影响的民族,虽然近年来也有了自己的书面文学,但文学表现的内涵、审美情趣和价值观等都深深地烙上了周边强势少数民族的文化痕迹.

第三种是文学创作使用的语言文字是其他少数民族的.我国的塔吉克族主要分布在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族自治县境内,塔吉克族有语言没有文字,本民族语言仅为日常交际用语,小学课堂均用维吾尔语授课,据1999年的统计,约有60%的塔吉克人会讲维吾尔语.乌孜别克族在新中国成立前后才有自己民族的学校,并用乌孜别克语教学,1960年改为维吾尔族学校,乌孜别克族学生只能选择维吾尔族或哈萨克族学校接受教育.塔塔尔族在新疆13个世居民族中人口最少,只有4732人,是一个非常重视教育的民族,高等教育在新疆名列前茅,但塔塔尔族现在已经放弃使用本民族的语言文字,而转用哈萨克或维吾尔语言文字.由于上述原因,这些民族的书面文学创作语言基本都使用其他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字.例如塔吉克族阿提坎扎米尔的组诗《来吧,情人,举起爱情的美酒》和乌孜别克族泰来提纳斯尔的《我是东方人》等都是用维吾尔文创作的.⑥西藏的珞巴族和门巴族的书面文学语言主要使用藏语文.

第四种是文学创作语言和依托的文化母体都是汉族语言文化,如俄罗斯族等.

三、人口较少民族书面文学的研究思路

综观已经出版的人口较少民族文学史或文学概况,书面文学所占比例很小,这说明编写出版各民族文学史的时候,书面文学尚处于发轫阶段.近十多年书面文学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各民族都出现了自己相对稳定的创作队伍,更为可喜的是很多民族的作家都出版了作品集或作品选.如裕固族个人诗集《群山之中》(贺中),散文集《星光下的乌拉金》(铁穆尔)、《裕固族文学集》,《狂奔的彩虹马》;撒拉族诗人翼人的《放浪之歌》;保安族文学集《积石山的路》(马少青);《达斡尔鄂伦春鄂温克短篇小说选》,毛南族出版的长篇小说《血染的浓索花》和诗集《爱情的瀑布》(谭亚洲);普米族小说集《多情的独龙河》(尹善龙)、中篇小说集《野人泪》(汤格萨甲博),散文集《高黎贡山脚印》、《遥远的山村》(殷海涛),诗集《火塘边的歌声》(殷海涛);阿昌族的中篇小说集《阿昌女人》和《红泪》(罗汉),报告文学集《1992中国滇南大行动》(罗汉),诗集《山婚》(曹明强);怒族小说集《诅咒崖》等等.这些作家大部分来自于本民族的聚居区,虽然他们生活在祖国的东西南北,民族族源不同、文化有别,但他们的创作根植于本民族历史文化的肥沃土壤,始终把自己民族的历史、现实和未来命运作为关注的焦点.

可以说,新世纪初期,人口较少民族的作家们凭借各自具有的文化精神和创作理念,以独特的魅力悄然步入中国文坛,并有不断壮大趋势,由此也为我们提出了新的研究课题.就目前文学成果而言,今后我们将开展以下几方面的研究工作.


第一、将这些民族的书面文学视为特殊群体文学,归结在同一层面,作为一种文学现象进行宏观研究,总结其发展规律,探讨与民间文学的关系、与汉族及其他人口较多民族作家文学的关系,以及受外国文学思潮影响等等.

第二、对这些民族的书面文学作品进行叙述模式或“集体记忆”的创作过程的研究.22个民族生活在祖国的东西南北,族源不同,文化有别,但他们的发展经历、族群意识、文化认同、民族感情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种深层情结在文学中就表现为叙述模式的高度一致性;与此同时,当作家用文学形式将他们个人的民族知识变成大众论述时,或者说将口传文学的内容移植到书面文学中时,他们有意无意地参与了有关民族传统的“集体记忆”的创造过程.剖析这些现象对人口较少民族的文学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第三、除甘肃、青海的裕固、撒拉、保安和主要居住在台湾的原住民诸族群之外,我国人口较少民族多属于跨境民族,有相当数量的同一民族居住在邻国,而且国外人数一般多于国内,有些还是所属国家的主体民族.因此,在条件成熟的时候,也可以对同一民族的境内外书面文学进行比较研究.

第四、为了进一步推动这项具有战略意义的工作,笔者已约请相关研究者编写了《中国人口较少民族书面文学概览》,编选了《中国人口较少民族书面文学作品选》(小说卷、散文卷和诗歌卷).

总之,这些民族从各方面而言,都属于重点扶持对象,属于弱势群体,总人口也不过64万,但是从民族成份而言,要占我国55个少数民族中近一半.如果忽视这些民族书面文学的发展,那么中国少数民族当代文学研究将是不完整的.另外,人口较少民族绝大部分都聚居生活在我国西部地区.明确指出,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要把加强生态环境保护和建设作为开发的根本,民族文学作为人文资源,是生态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我们对这些民族的经济社会发展进行调查研究的同时,要格外重视他们的文化建设,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从根本上解决人口较少民族在现实生活中出现的保生存和保文化相矛盾的问题.

注释:

① 《1981年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获奖篇目》,《民族文学》1981年第1期.

② 数据来自笔者对《民族文学》1981年创刊至2001年第1期有关人口较少民族作品的专门统计.

③ 冯国寅主编《青海当代文学50年》,第156~160页,青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④ 闻采:《蜕变》,《民族文学》1988年第6期.

⑤ 照春、高洪波主编《中国作家大辞典》,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年版.

⑥ 《新疆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诗歌卷》,作家出版社1999年版.

【责任编辑:周 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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