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大概是半月前的某一日,我要去《满族文学》编辑部办点事情――应该是去给于晓威送一本书.里晓威说,待我到了编辑部的楼下时,打叫他,他下楼取书.可我开车到了编辑部的大门前,却没有给晓威打,我拿着书直接就上楼去了.
我是想去看一看《满族文学》编辑部.
算一下,我至少有二十多年没有来过这地方了.
先是找不到了大门.原先的大门是临街开着的,而今却开在了胡同的一侧.临街大门的地方已然变成了门市房,看样是出租了出去.许多年来编辑部是和市艺术馆同在一个楼里办公.进了楼,发现楼梯还是那样狭窄、昏暗,水泥梯阶比以前更加陈旧了,陈列着一些很有年代感的豁口.在二楼拐角的地方,三十年前有一块市艺术馆光荣榜的园地,如今那块园地竟然还在,只是光荣榜上先进工作者照片上的人物,没有一人是我熟悉的了.后来就进了三楼,来到了编辑部的所在地,三四个房间,其中的两间的门是开着的,我发现房间里办公的桌椅还是以前的那些桌椅,包括摆放的格局都还是原先的格局,墙壁有一些发暗了,每张老旧的桌子上都放着很高一摞稿子,好像那稿子已经放了许多年没有动过,然而我知道岁月流转,那些稿子背后早已更换了不同作者的面孔.桌前的几张旧椅子静物一样摆放在那里,我已经搞不清它们的主人分别是谁了.
除了更新几部电脑,编辑部与二十几年前的编辑部,几乎没有变化.
只是主人不同了,编辑部也似乎显得愈加沉静.
然而正是这种沉静,昭示出一个地区和城市的文化品格.
往事如烟.我能记得清的是,很多年代里刊物的主编是路地老师.最初我在这个刊物上发表作品时,这里还有佟畴老师,有张涛兄、张安阳兄、王中和兄等,可以说集中了丹东市的文学精英,因此那个时期,这样一个刊物能在国内产生较高的影响,也就不足为奇了.那个时候的编辑部,虽然不能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但每天总会有一些作者来访.带着他们的热情,带着他们许多的希望和许多的梦想,带着他们稚嫩的稿子,走进了让他们有些紧张的文学园地,聆听着老师们的教导.离去时,带着一些修改作品的意见回家,坐车的路上,看到远处村庄袅袅饮烟飘升,竟被那样习以为常的景象感动得心头发热了.
我就是这样的业余作者中的一个.
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编辑部每年都要办的创作班.把大家集中起来,或到大孤山老庙,或到五龙背温泉,由路地老师领着,在一起写作,在一起讨论,除了讨论作品,还要讨论文学,有时还会争论起来,常常面红耳赤.那个时候我只有听的份,还轮不到我来发言,但如果没有那样的机会,我会到哪里去听这样的讨论和争论呢最愿意去的地方,还是大孤山的老庙了.那时候庙的神像在中被毁掉了,庙宇都是一座座空殿.我们背着行李去到那里,就在空庙的地上铺上草垫子铺上行李,开始了一段文学的旅行.记得伙食还是不错的,经常有大螃蟹吃,还有很肥的梭鱼和虾爬子,这些东西平日里在家中是吃不到的.古庙的夜是很静的,我们在写作的时候,就会有蛇在梁上悄悄爬行,还会有麻雀突然飞下来钻进女生的被窝里,吓得一声惊叫刺破了古庙的寂静.一段时间过去了,写出来作品的人就显得格外轻松,写不出来或写得不够顺利的人,就会愁眉苦脸情绪不高.偶有消息传出,说某某的作品被编辑部的老师欣赏了,大家就一齐将羡慕的目光送给那人,那人便有一些飘飘然.于是落后的人就会加倍努力,也想被老师欣赏,也想被大家羡慕,也想那样的飘飘然,于是一篇篇作品就这样出来了,开始讨论,开始修改,并且继续吃着大螃蟹和肥嫩的梭鱼.
我是一个很痴迷文学也很刻苦的人,有了这样一次次很好的机会,我开始一只脚悄悄地迈去了文学的门坎,陆续地就在刊物上发表了《车前草》、《清清小河水》、《就在这个房间里》、《今晚夜色好》、《小说三题》等一系列作品.有一次路地老师跟我开玩笑,说,小伙子好好写呀,假如你能写成肖洛霍夫那样的作家,将来你就可以有自己的别墅、自己的轿车了.那时候真觉得路老的玩笑太天方夜谭了,怎么会有那一天的到来呢!真是想都不敢想呀.可若干年后,我虽然没能成为肖洛霍夫,别墅轿车确实都有了.某一日我看见了路老,和他提起了那段旧话,他说他已经不记得了等
有一段时间我被借到了编辑部做见习编辑.住在会议室角落里的一张床上,每天大家下班了整个三楼只有我一个人,夜里上厕所有一些害怕.可那段日子对我来说,却是很有收获的日子,我每天看来自四面八方的稿子,每天要到下面的小饭馆去吃碗面条或者喝碗馄饨,有一些清苦是自然的了,可看了那么多别人写的稿子,也就等于读了许多的作品,并且在那些个作品中挑人家的毛病,指出人家的优点,这样也就提高了自己的鉴别能力,也就明白了自己应该注意哪方面的问题,往哪个方面去努力.每个星期六坐火车回家,星期一坐火车再回来,一站站把时间扔在了后头,我却不停地往前走.后来离开的时候,编辑部送给了我一套书――《十字军远征》,我从此开始了文学的远征之路.
文学给了我一生的追求,给了我一生的快乐和幸福,但这确实要感谢《满族文学》对我最初的培养.这个刊物不仅培养了我,而且培养和造就了一批有作为的作家――张涛,王金力,于德才,于晓威,方明贵,李燕子等等,都是从这里起步的,然后走向全国成为知名作家.我知道还有许多国内的知名作家都在这里发表过作品,我也听过许多作家高度地评价过我们的这个刊物.写下了这段文字的时候,我除了怀念那些个往事,也从心里边感激路地老师,佟畴老师,张涛兄,安阳兄,中和兄对我的帮助和提携.《满族文学》这块园地培育了我这颗株苗,虽然没有长成参天大树,却也算是一颗矮树,远近也算是一处风景了,总还算没有辜负大家.
从整个世界发展的历史看,人类的生活永远离不开文学.听说《满族文学》很快要搬迁新址了,办公环境理应是现代和舒适.新的一代《满族文学》的编辑们还在辛勤地耕耘着这块园地,希望这块园地里不断长出好的株苗,并且最终长成参天大树.我衷心地盼望能看到那样的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