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诺奖季,都会掀起一波舆论狂潮.在诸多奖项中,和平奖与文学奖是最充满争议的,两者都蕴含着太多意识形态的因素.当然,相比和平奖浓烈的政治意味,文学奖更让舆论追捧、民间百姓着迷、相对舆论场效应更强.
82岁的加拿大女作家爱丽丝门罗,成为幸运者.这位“祖母级”作家,对于获奖感到惊讶(当然更多的是惊喜)――“我知道我被提名文学奖,但没想到能真的获奖!”门罗的意外,凸显文学奖未必是真的以读者公认的文学价值作为评选标准,而只是评委会复杂冗长的技术主义的结果.但技术主义的精细和文学作品的复杂并不合辙,因而文学奖总会曝出意外来.正如瑞典文学院一位院士的说法,“不过是几个瑞典老头怪异的欣赏口味.”
尽管如此,这并不意味着文学奖的严重贬值(能够入选的文学家都非浪得虚名),只是由于“意外”以及媒体人士对获奖作家的陌生,舆论场不能专业地解读作家和解构其作品,惟有用娱乐的方式去满足公众的猎奇心理,同时放大其传播效应.获奖者的作品和文学价值反而成了大众娱乐的点缀.
连公司都利用文学奖插科打诨,制造热门作家的获奖赔率牟利.不过,公司的精算师们的预测水准确乎让人大跌眼镜,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多次引领赔率,却还是和奖项擦肩而过.有趣的是,日本《产经新闻》在忙乱之间,竟然搞出了“乌龙”号外,抛出村上获奖的“获奖稿”.而这更增加了文学奖的八卦趣味和娱乐剩余价值.
六次“打酱油”的村上春树,知名度似乎更高,拥趸更多.享有世界级声誉的畅销作家败给一位并不那么闻名的老祖母,这种反差和文学的审美无关,更像是肥皂剧中常见的怪诞情节.在评委会看来,他们的票选是神圣的,他们笃信自己选出了世界文坛领袖,而且每年都是.但评委会自以为是经典正剧,经过舆论场的发酵,顿时成了娱乐无限的喜剧甚至闹剧.
成王败寇,门罗成为诺奖得主,就会名利双收一一她不仅会赢得不菲的奖金,还会成为出版界的宠儿,就像中国的莫言那样.不过,诺奖一年一度,若门罗把握不住诺奖带来的广告效应,她也会步以往诺奖得主的后尘,湮没于文学奖年鉴的名册中.
爱丽丝门罗得到史上最短的授奖词:当代短篇小说大师(“masterof the contemporary short story).也有人称她为“女契科夫”――不过契科夫的作品至今还在流行,门罗的作品能让出版界青睐多久?最起码在中国,契科夫的小说是中学教材中的重点篇目,而门罗在中国只有一部译作《逃离》(2009年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除了翻译家李文俊对其赞美源于发自内心的“文学的意外之喜”,其他评论家的溢美之词恐怕纯属随波逐流.
不是笔者有意贬低门罗.从以往的诺贝尔文学奖名单中不难看出,能在世界文学殿堂里留下经典印记的获奖者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如1913年的泰戈尔,1915年的罗曼罗兰,1925年的萧伯纳,1954年的海明威等.诺贝尔文学奖,在多元文化和“快餐”文学盛行的时代,似已成为徒具虚名的文学仪式,倨傲、偏狭、远离时代潮流和文学属性,成为高额奖金包装下的一种红尘功利荣耀.
从村上春树被调侃,到门罗获奖后的意外,还有莫言获奖后被媒体炒作的烦扰,诺贝尔文学奖不啻给舆论场提供了一年一度的娱乐“佐料”.相对于门罗作品的剖析,人们更喜欢“联想”村上春树没有获奖的理由:所谓文学纯度不够,过于通俗缺乏政治品位,读者和诺奖不可兼得等等.甚至有人提出了诺奖“平衡”观点一一既然去年诺奖颁给了东亚人,日本人村上春树自然和诺奖无缘.
这些说法有些“阴谋论”,但也不是空穴来风.细细算来,北美作家和文学奖无缘已经20年了,这一地区上次获奖的是1993年的美国女作家托尼莫里森.为此,2008年时,大西洋两岸还因为诺奖大打口水战,欧洲人称“世界的文学中心”在欧洲,美国人反驳诺奖喜欢挑选默默无闻的作家,很少钟情畅销作家.美联社甚至调侃16人的评委会是“秘密团体”.
美欧的龃龉,算是内讧.这一奖项固然过于青睐欧洲作家,但对美国人也不薄一一美国有4位作家(莫里森、海明威、斯坦贝克和索尔贝娄)获过文学奖.美国人的抱怨,其实是想“多吃多占”和欧洲人分庭抗礼,他们的底气除了和欧洲具有同源的文化背景,就是其强大的综合实力.
正因为如此,此前就有人预测,诺奖评委会为了平衡,会将文学奖颁给北美作家.过程中评委会是否真的“排果果”不得而知,只是结果却给了舆论足够的八卦空间,公众也习惯性地去追捧这种合理想象的“莫须有”逻辑.
全球舆论不放弃任何关于文学奖的炒作,出版商赶着趟儿出版新科诺奖得主的新老作品,借用舆论效力,急忙大赚一笔.庸俗的娱乐化与急切的功利化,让文学奖得主迅捷变成明星作家,作家的荣耀不过持续到颁奖典礼为止.曲终歌罢,所有的诺奖娱乐都将化作浮云.而媒体和公众,以及公司,又开始盯着来年的文学奖.
这是一场没有“the end”的冗长电视剧,桥段相似,情节雷同,但导演们的热情不减,围观的看客们只能从唯一的主角那里发掘出更多的娱乐快感等望穿秋水的村上春树,能不能入评委会的法眼,成为来年剧情的独角演员?
文学家是崇高的,因为文学本身的审美价值,给读者们带来了娱乐、教化和思考的多重价值.不管是浪漫主义还是现实主义,文学家都是引领时代精神的导师,评委会应擦亮发现文学大师的眼睛让密室议决面向大众,最大限度倾听公众的呼声一一网络平台提供了超越文明、国界和宗教的载体,从而使获奖者的世界化和大众化得到最大限度的体现.
若诺贝尔文学奖始终坚持评委会的“强加”,舆论和读者只能用调侃甚至“恶搞”文学奖去释放他们的无奈和逆反情绪.
2004年的文学奖得主、奥地利女作家耶利内克的获奖感言是:不是高兴,而是绝望.能发出如此醒世箴言,彰显了作家真性情,也凸显文学奖之尴尬异状.如果说文学和文学家要靠诺贝尔文学奖来刺激,而非靠读者支持,文学的异化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