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纵观陕西当代作家的构成及其创作实绩,在第一代作家和第二代作家之间存在着较为明显的代际传承关系.仅以当代陕西第一代和第二代作家群中的领军人物为着眼点,以创作实绩较为丰厚的小说为例,主要从生活环境、文学精神、创作风格等三个方面着重探讨两代作家的传承关系.
陕西当代作家小说创作代际传承
陕西当代作家及其创作在中国当代文学发展中一直居于十分重要的地位,如果从代际关系的角度进行考察,以柳青、杜鹏程、王汶石为代表的第一代作家与以路遥、陈忠实、贾平凹为代表的第二代作家,在个性特质、文学精神、创作风格等方面“有着较为正常、积极的代际影响”,这种代际之间的继承关系为考察陕西当代作家群及创作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和着眼点.
一、生活环境的趋同
一个人的个性特质是与其个人的生活环境、成长背景密切相关的,它包括自然环境、特定时代下的社会环境和综合环境.众所周知,我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在广大的农村地区长期存在着大量的农业人口,在陕西这样一个较为封闭、落后的内陆省份,也不例外.不管是陕北的黄土高原、关中平原还是陕南山地,农村物质条件的恶劣、贫乏和农民生活的艰难、贫困大致是相似的.因此,尽管从时间的纵向上来说,陕西的两代作家所处的具体的自然环境、时代背景、所经历的历史事件等不尽相同；但从空间所处的生活环境来说,他们的农村生活内容和场景等自然环境、所接受的传统农耕文化的熏陶和既定的乡村风俗习惯的约束等社会环境都是趋同的,这些都是他们的思想和情感能够得以较少障碍和隔膜地连接甚至间歇性重合、从而能够穿越时间和代际的界限实现思想层面和文学创作层面等诸多精神层面的共识和共鸣的深层次原因.
二、文学精神的传承
陕西作家对于文学的献身精神始自柳青.“柳青是属于那种热爱生活、热爱人民,对文学创作事业如醉如痴、怀有伟大抱负的作家,柳青作为人和作家的影响将会长期存在下去.”以《创业史》为例,它细致地描写了关中农民的苦难生活,尤其是通过对梁生宝为买稻种在县城一家小饭馆吃饭情景的细致描写,“传达出了质朴的农民气质和鲜明的个性”,从中不难体会出柳青对农民贫苦、困顿生活状态的深切关注和深层忧虑.
柳青对文学创作所具有的执着精神和坚定信念,深远地影响着后代的作家.他以自己的文学创作,不仅提供给后代作家创作思路和方向,同时也指引和感染后代作家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执着而坚定地前行.路遥对于文学近乎献身的“殉道”精神正是受到柳青的直接影响,《在困难的日子里》、《人生》、《平凡的世界》等作品,作品中主人公面对困难时坚忍不拔、坚强不屈、勇敢地面对苦难和人的局限的勇气和力量,也正是作者路遥的人生姿态,正是他对待文学的积极姿态,最终,他将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都奉献给了文学事业.柳青对陈忠实的影响缘起于《创业史》,这部贴近关中农村、农民真实生活的小说不仅深深地吸引了土生土长的关中人陈忠实,并且在其文学创作之初,当然也就不可避免地受到柳青的深刻影响,陈忠实自己也曾坦言：“我最初在‘’中间写了四个短篇后,人们为什么喊我为‘小柳青’,主要就是我那些小说的味道像柳青,包括文字的味道像柳青,柳青对当时我的文字的影响、句式的影响都是存在的.”
三、创作风格的传承
1.农村题材
农村题材是几代陕西作家自始至终坚守的创作领域.从最初的以延安为中心的解放区文学一直到当下的小说创作,陕西几代作家无不立足于本土强烈的地域色彩和独特的乡土文化之风,专注于表现和反映当下真实的社会现状和人物风貌.
十七年文学期间,柳青的中篇《狠透铁》和长篇《铜墙铁壁》、《创业史》,都是以农村题材、以广大的农村作为创作源泉.“可以说,没有《创业史》,便没有浩然等众多作家反映农村生活的长卷,没有今天陕西写农村的作家大军.”王汶石是当代著名的短篇小说家,他的《风雪之夜》、《新结识的伙伴》、《沙滩上》等作品,“把自己饱含着无产阶级深情的笔墨献给了社会主义农村的新生活和新人物.”第一代陕西当代作家对于农村、农民苦难生活状态的关注直接影响了第二代作家,使他们继续以农村作为主要创作题材,以展现三秦大地上农民的人生苦难作为主要表现内容.路遥《在困难的日子里》、《人生》、尤其是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不仅真实地描写了农村日常生活的苦难,而且表现了农村优秀青年在苦难中的奋斗精神和坚韧品质,令人振奋而感动.陈忠实的《白鹿原》等小说,以浓郁的悲剧意识对关中农村、农民的真实生活状况进行了全景式的观照和展现.高建群的《最后一个匈奴》等作品,描写了在陕北黄土高原上农村、农民贫困落后的生存环境和生活状态.陕西当代作家普遍对家乡及父老乡亲怀有一种深沉、厚重的感情,正如陈忠实所说：“我曾经在不少的话题里言说过对关中这块土地的热爱和理解,用一句话或者一个词概括我的直接感受,这就是：沉重.既是背负的沉重,更是心灵的沉重.”所以,他们的小说大都表现出浓郁的忧患意识和悲剧色彩.
2.现实主义创作原则
早在20世纪50、60年代,第一代陕西作家就坚持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紧扣现实生活,反映时代风貌.之后的第二代陕西作家继承了这一创作原则,可以说,第一代陕西作家与第二代陕西作家在现实主义创作原则上存在着鲜明的代际传承关系.
路遥曾明确表示,“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家柳青一生辛劳所创造的财富,对于今天和以后的人们都是极其宝贵的.作为晚辈,我们怀着感激的心情接受他的馈赠.”可见,正是对前辈柳青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学习和借鉴,才成就了路遥的成功.柳青不仅深深地影响了路遥,而且还影响了譬如陈忠实等陕西第二代作家群中的其他领军人物.陈忠实自己也曾坦言：“在众多作家里头,柳青对我的影响应该说是最重要的”,他的《白鹿原》“为我们铺开了一轴恢宏的、动态的、纵深感很强的关于我们民族灵魂的现实主义的画卷.”此外,王汶石对陈忠实文学创作的影响也是十分巨大的.陈忠实曾将王汶石的短篇小说集《风雪之夜》读过许多遍,从中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和启发,从此,陈忠实便“把目光落到自己脚下的土地上,在自己所熟悉的关中边缘地带开掘自己心目中的小说故事和小说人物,终于找到了自己文学创作的根据地.”第二代陕西作家群的领军人物之一贾平凹,在创作《秦腔》之前就有了明确的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主张：“我的创作视角更接近了生活的原汁原味等我只注意原生态的自然流动和反映生活本真的东西,如果去有意写成这样那样,不就成了人为的雕龙画凤?”事实上,“陕西作家偏重于现实主义作为精神而非仅为一种创作方法出现在文学之中,他们追求的现实主义骨子里就是‘求真务实’,就是秦地农人式的朴素理解：‘实活!’” 3.史诗品格
纵观陕西当代小说几十年来的创作实绩,一个最具传承性的显著特征就是其所具有的史诗性品格,从十七年文学时期的《创业史》、《保卫延安》到新时期以来的《平凡的世界》、《白鹿原》、《最后一个匈奴》,无不从整体上呈现出鲜明的代际传承关系.
十七年文学时期,陕西作家的小说创作呈现出一种概括性强、结构复杂、气势恢宏的史诗性品格,后代的陕西小说作品将这一创作风格继续传承下去.杜鹏程的《保卫延安》,展现了特定历史条件下“延安保卫战”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完整过程,鲜明地呈现出结构宏伟、气势磅礴的创作风格,在新中国文学史上第一次被戴上了“史诗”的桂冠.柳青的《创业史》是第一部反映我国农业合作化运动的长篇小说,“它概括生活的广度和深度,它在现实感和历史感的高度结合方面,它的史诗效果,无疑把我们那个时期的文学作品引向了一个新的水平,的确可以说是革命现实主义的重大胜利.”新时期以来,第二代陕西作家在新的历史时代中,鲜明地继承了前代作家创作的史诗品格.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以改革开放这一特定而重大的历史性事件为创作背景,全景式地反映了城乡生活在改革开放的十年间所发生的巨大而深刻的变化,具有鲜明的史诗品格.陈忠实的《白鹿原》以独特的民族文化视角和纷繁复杂的结构将众多的人物、事件以及情节有机地组织在一起,从而显现出气势宏大的史诗品格.高建群的《最后一个匈奴》描写的是黄土高原上人们的坎坷命运,“旨在描述中国一块特殊地域的世纪史,因为具有史诗性质,所以它力图尊重历史史实并使笔下脉络清晰.”
从第一代和第二代陕西作家群的领军人物及其小说创作可以看出,陕西当代作家群之间存在着鲜明的代际传承关系.当然,陕西后代作家在继承前代作家创作经验的基础上必然有所突破和超越,其突破和超越的创作实绩有待继续进行深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