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国新诗有很长一段不好好说话的历史.比如上世纪20-40年代那种“青春期写作”症候的滥情:或者凌高蹈虚(直抒胸臆的呐喊――粗暴化、简陋化),或者自我(肉麻、发嗲);比如上世纪70(末)-80年代那种卖弄知识、炫耀技艺的作品.
写诗就是说话.可独语,可自白,可倾诉;可娓娓道来,可一针见血,可润物细无声,可风刀霜剑相逼,可手起刀落,可钝刀杀人等
好诗一定是说话得好得明白,说得透彻,入心入骨的(入心入骨的东西,也一定是深刻的东西).它的语言一定是自然的、质朴的,因而也是亲切的;是简单的、直接的,因而也是准确的;准确的才是最有力的.这样的语言,使诗歌带有人一样的呼吸、体温.
相反,不好的诗一定是话说得不好,或者拖泥带水, 里 嗦;或者是颠三倒四,听不出个数,总之说不到点子上,又怎样奢求说得深刻呢.至于那些矫情又没有思想深度的话,就不值一说了.
还有些话值得警惕,比如炫耀知识的话,堆砌辞藻的话,故弄玄虚的话,装腔作势的话,怪异的、生硬的、晦涩的、繁琐的话,空洞的话,说教的话.
二、
我们读文学作品的时候,经常有眼睛突然一亮的感觉:他(她)怎么会这样想?居然有这样的体验?之所以产生这种感觉,是因为新鲜,是因为以前我们没听过、没见过,也就是说作者有新的发现,他(她)提供的经验于我们而言是新鲜的.在文学作品中有新发现很重要,一方面能够吸引读者,另一方面也能让我们的作品更深刻.
文学即发现.没有发现,就没有文学,或者说没有有价值的文学.发现什么?当然是发现秘密(或者真相),发现生活中那些鲜为人知的秘密(或者真相).好的文学作品,总是能够在人们习以为常的领域,挖掘出不同寻常的个体经验.任何的人云亦云、生活表象的记录以及浅尝辄止的告知,都跟好文学无关.发现越独特、越新鲜,给读者的冲击力越强.
怎么发现?就是要努力挖掘出更新、更深的生活(或事物)背面的东西,背面更有利于我们了解真相,或者背面就是真相.我们强调写作中的体验要独特,所谓独特就是发人所未发,发人所未发的东西肯定不会在生活(或事物)的表面.当你发现了真相,你便拥有了深刻.
东荡有一首短诗《朋友》,这样写道:“朋友离去草地已经很久/他带着他的瓢去了大海/他要在大海里海水/远方的火焰正把守海人/他带着他的伤/他要在火焰中海水/天暗下来到 朋友要一生才能回来”.短短七行却极为形象而真切地揭示了“朋友”(可能指任何一个人)活着的真谛――每一个人都在为一滴海水而活着,而为了一滴海水则要付出他的一生(东荡子语),这就是我们的人生,永远有着终极追寻的美丽和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