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小集》译介失败的原因

摘 要 :《域外小说集》出版后,销路惨淡.在此基于翻译操控理论,从译作的翻译方法、文本择取、语言风格、审美旨趣等方面与晚清翻译文学风尚进行对比,简要分析了二周译作失败的根源.

关 键 词 :《域外小说集》 操控 晚清翻译文学风尚

中图分类号:I046 文献标识码:A

A Tentative Discussion on the Factors Accounting for the Unpopularity of A Collection of Foreign Short Novels

― Based on Manipulation Theory

ZHOUZhong-liang

( Ningbo Dahongying UniversityZhejiang•,Ningbo315175)

Abstract: A Collection of Foreign Short Novels was not well-received in the late Ch’ing book market. Based on manipulation theory, the present paper uncovers the factors that account for the unpopularity of the book by paring its translation strategy, choice of source text, language style and literary aesthetics with those of the translated literature mainstreams in late Ch’ing dynasty.


Key words: A Collection of Foreign Short Novels,Manipulation,Translated literature mainstreams in the late Ch’ing period

一、序言

从上世纪七十年始,研究翻译不再局限于语言和文本层面,开始把目光转向意识形态、社会背景、历史条件、文化语境等影响翻译活动的语言文本之外的因素,这种研究路径被称为“翻译的文化研究”.“翻译操控论”作为“翻译的文化研究”中的一个重要理论,对译界影响巨大.“操控派”将翻译置于社会文化之大维进行研究,代表人物勒弗菲尔认为,翻译是一种受目标文化中主流的意识形态和诗学的操控和摆布的改写活动.主流的意识形态是指在一个社会一定的社会经济基础上形成的占主导地位的系统的思想观念,而诗学指的构成文学的各种要素的总和,包括语言风格、人物塑造、审美趣旨等,翻译文学作为文学的一个特殊部分,其诗学还包括翻译策略、文本择取等特有要素.译者就是在其所处的主流意识形态与诗学的操纵下进行翻译实践活动的,而译作的成功与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是否能符合目标文化的主流意识形态和诗学,是否符合目标语中大多数读者对其在意识形态和诗学方面的期待.这一理论为我们探究鲁迅和周作人早期译作《域外小说集》的失败提供了新的视角.

二、操控论观照下对《域外小说集》译介失败原因的分析

《域外小说集》是周氏兄弟留学时期的译作,不少学者对它作了很高的评价.陈平原高度赞扬了二周的“直译”翻译方法,认为《域外小说集》的《序言》和《略例》可以看作新一代翻译家的艺术宣言.矛盾指出,《域外小说集》在译介新的外国文学方面具有重大意义,因为它使国内读者第一次与俄国的契柯夫、波兰的显可微支、法国的莫泊桑、丹麦的安徒生接触.王友贵高度评价了《域外小说集》所体现出来的文学本位意识,认为译作所选作品均属“纯文学”,因而对晚清主流的文学价值观是一次大超越.周氏兄弟本人也对译作寄予厚望,希望借此向国内介绍 “异域文术新宗”,扫荡中国译界的“迟暮之感”. 然而,这部译作仅售出几十册.研究者的高度评价、译者的宏大抱负和译作的惨淡的销路形成了强烈的发差,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思考.

对直译的提倡是《域外小说集》的一大创举.周氏兄弟“直译”的提出,针对的就是林纾为代表的“意译”或“豪杰译”策略.林纾在翻译中对外国小说进行了大量的操纵,或将外国人名、地名一律按中国读者的习惯译出,或删改原文中与国内主流价值观不同的内容,或增补情节等,加上译作语言雅致、内容动人,故大受读者追捧.但二周却敏锐地指出,林译作品“文章确实很好,但误译很多”,为将之“加以纠正”,他们采用了截然不同的“直译”策略,即“译弗失文情”,因为“任情删易,即为不诚”.“直译”的提出,在“意译”或“豪杰译”一统天下的晚清文坛,无疑是个石破天惊的反拨.然而,陈平原指出,“直译”在晚清始终没有占主导地位,理论上也没有得到充分的肯定.相反,“直译”在清末是个名声很坏的术语,它往往跟“率尔操觚”,跟“诘屈聱牙”,跟“味同嚼蜡”,“无从所解”,“读者几莫名其妙”联系在一起.换言之,当时一般读者认可和肯定的是流畅、通顺、易懂的译作.在这样的背景下,周氏兄弟坚持忠实原文,希望译文“弗失文情”,连人名、地名也不“任情删节”,逆译界风尚而动,导致译文“诘屈聱牙”,自然难以激起读者的兴趣.

《域外小说集》对短篇小说的推介令人耳目一新,但短篇小说对晚清读者而言是一种陌生的文学体裁.据研究小说史的陈平原教授的观察,短篇小说在晚清文坛的地位,“虽不至于只起补白作用,但起码也只是陪衬而不是主体.”也就是说,在当时,短篇小说作为一种文学形式在整个文学系统中是处于边缘地位的.鲁迅自己后来回忆道,“《域外小说集》初出的时候,见过的人,往往摇头说,‘以为他才开头,却已完了!’那时候短篇小说还很少,读书人看惯了一二百回的章回体,所以短篇小说便等于无物.”读书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一般读者可以说,普通读者对短篇小说的陌生感以及由此产生的排斥感也是造成译作滞销的一个原因.

《域外小说集》所选作品大多来自“弱小民族”,具体而言,该书所选作品除英法各1篇外,其余均来自东欧、中欧、南欧、北欧等“被压迫被侮辱的弱小民族”.周氏兄弟译介这类作品,是认为中国也属于“被压迫的弱小民族”,因而把被压迫民族的文学作品引为“同调”,用来激发读者的民族屈辱感和自尊心,引发目标读者认识国家民族的生存危机,从而起来反抗内外压迫者.这与当时知识界“救亡图强”的呼声是相符合的.但晚清流行的翻译作品主要来自英、美、法、日等发达国家.据阿英统计,在1900至1909年之间,英国小说译入最多,共227种,法国有75种,日本有61种,美国有57种,俄国有10种,其他国家的数量非常少.由此看出,《域外小说集》所选文本均较为冷僻,与当时选译风尚相左,为读者所不熟悉,这也是导致其发行不佳的重要因素之一.

《域外小说集》在语言风格上呈复古倾向,具体表现为“词致朴讷”,“用词古奥”.这是因为二周早期喜爱严、林文风,又师从国学大师章太炎,故深受三者影响.鲁迅早年好友钱玄同曾指出,“《域外小说集》不仅文笔雅驯,且多古言古字.”然而,在当时以“开发民智,启蒙社会”为己任的知识界当中,支持白话文已成趋势.梁启超于1902年就通过《新民丛报》对严复的雅驯译风进行了批评,“文笔太过渊雅,刻意摹效先秦文体,非多读古书之人, 一翻殆难索解.”满篇古言古字,必然使文章晦涩难懂,难以被普通读者接受,因为读者对文学作品语言方面的起码要求就是通俗、简单、易懂.鲁迅后来对《域外小说集》的语言风格进行了反思:“我看这书的译文,句子生硬,‘诘聱牙’,委实配不上再印”.周作人后来也说,“假如真是为书而翻译,自然最好用白话文”.“五四”之后,二周都提倡白话文,并且在创作和翻译中身体力行.

为引进“异域文术新宗”,《域外小说集》选择的都是19世纪中后期至20世纪初反映西方现代文学思潮的作品,其特点是篇幅短小,艺术性强,重气氛而轻故事,重心理而轻情节,重象征而轻写实,小说的重心由外部的情节故事移至人物内心,属于“内心戏剧”.这类作品在审美形态和叙事方式上与中国传统小说迥异.中国传统小说大多属长篇章回体,主要以人物塑造为核心,以情节展开为主线,以第三人称为叙事角度,鲜有心理描写和精神分析.而当时读者对小说的期待主要停留在“看故事”的层面上,这就是当时林译小说如《巴黎茶花女遗事》等情节曲折、故事感人的小说深受追捧的原因.

三、结论

概言之,《域外小说集》尽管在近代翻译史上具有开创性意义,因其在文本择取、语言风格、翻译方法和审美趣味等方面均与晚清翻译文学风尚相左,致使译文产生“陌生化”效果,无法满足一般读者对文学作品在意识形态和诗学方面的期待,结果曲高和寡、“光荣地孤独”,无法被读者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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