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这里所说的路海空.并非我们惯常书写的陆海空的笔误,而是纯属于田永元个人人生历程的路、海、空.
文学圈的人,特别是东北地区和全国铁路系统从事文学写作、理论批评和编辑工作的人,大概都知道：田永元刚刚成年,就带着满身豪气和火车头的腾腾热浪,不顾一切地连冲带闯,撞开了文学的大门.铁路之路,路之上的燃煤机车,就是他生活与创作的原点.对于田永元来说,萌发于这个原点之上的冲劲闯劲十分紧要,要是少了这份执著的热情和参与精神,恐怕就难以造就这个百折不回总是乐观向上的诗人了.
本该路路通的田永元,在少年时代的末尾,就遭遇了重重坎坷.刚从铁路司机学校毕业,当上了火车司炉,在风鸣火吼的火车头上,满心喜悦地挥汗如雨,并为此写下了真实展示心灵历程的抒情短章.一个刚刚上路的文学青年,第一批处女作,就达到了大体可以发表,且有相当一部分诗作能让编者读者留下印象并记住作者的名字,是多么难能可贵呀.他的文学航程就要顺风顺水地展开了,可是好事多磨！在那个社会生活被少数人折腾得一塌糊涂的特殊年代,不仅人们去趟北京要办省级机关签发的介绍信,就连向报刊投稿,一般也要在稿前附上一张经过相关组织审查,认为作者可以发表作品的文稿通行证,缺了这张通行证,作品就很难面世.据说,姚雪垠的三卷长篇小说《李自成》,就是惊动了才得以出齐的.何况田永元.
正在准备复刊的《鸭绿江》杂志及其主管部门,都怕沿用原有刊名被指被诬为“复旧”、“妄图复辟反草命修正主义文艺路线”,只好委曲求全, “曲线救国”,暂以《辽宁文艺》的名字出刊.恰在此时,编辑部收到了田永元的组诗《火车头之歌》,编辑人员个个说好,可是没有文稿通行证,无法发表.几次与作者所在单位联系,先是说研究研究；多次催问,拖过很久之后才答复说：该作者有下水捞鱼虫到市场卖鱼食的投机倒把问题,不宜发表作品.《鸭绿江》资深主编思基先生,向来爱惜文学创作的新生力量,对于《火车头之歌》格外赞赏.可是碍于那个“不宜发表作品”的结论性表态.一时难以签发.当时马加、陈淼、晓凡、张书绅等写作者先后从盘锦农场、内蒙农村改造思想回省不久,都临时挂在《辽宁文艺》,其实是赋闲待定.临近发稿日期时,思基同志对我说,田永元这组诗挺有才情,看来人也有创作潜质和培养前途,仅仅因为捞过鱼虫、卖过鱼食就不准人家发表作品哪个喂养热带鱼的人没买过鱼食没人捞鱼虫卖鱼食.让鱼吃什么这个小青年显然被冤枉了！所以想派你跑一趟辽西,拜访那里的主要负责人,尽一切可能说服他们给田永元和他的作品签字放行.我当晚乘火车欣然前往.
田永元的上级领导.是一位与我同姓氏的长者.他听值班人员说我晚上从省城赶来拜访,立刻在他的办公室予以接待.我首先说明我们主编思基同志是一位曾在南泥湾三五九旅开荒种田的“三八”式老干部,他因工作太忙无法脱身,特意派我来与党委沟通情况,看看我们应当如何处理田永元的诗歌作品.对方很直爽,开门见山地说：这个小田是刚从火车司机学校分配来的司炉,培养锻炼一阵,就是开火车的司机了.据基层反映,他工作表现不怕苦、不怕累,挺好的等可是他档案里记载着,在校期间曾下河捞鱼虫卖钱,构成投机倒把,所以我们对他的写作活动一直耒予支持.现在省里派专人来考察他,说明他是个人才,我们商讨一下,看看应当怎样对待他和他的作品我如实介绍说：田家口人,当年,全靠他父亲推带车子挣钱养家,后来老人因病不能工作了,家里断了进项,日子很艰难,田永元就开始捞鱼虫换钱贴补家用,甚至为挣五块钱,大年三十晚上还跟哥哥一起去扫雪清路障.对方有所彻悟地说：“原来是这样等看来这是个有担当的孩子,将来错不了！”我趁势说：组织上准备把一列列火车交给他开,发表他几首诗就更不是问题了.“对！你们先发稿,手续我会派人补办.”此后不久,《辽宁文艺》即《鸭绿江》以重点版面推出诗坛新人田永元的诗作,并陆续发表了对他作品的评介文章.
当历史跨入新时期,在新生活面前,田永元更加澎湃,诗如泉涌,他不仅组诗一个接一个,问世的诗集也一部接一部：《旋转的年华》《我的路蜿蜒曲折》《田永元抒情诗九十九首》.此外还有《田永元中短篇小说选》、长篇纪实文学《中国铁路风云录》等.他的路越走越宽广,对人生的理解也越来越深刻.他的长篇纪实文学《神仙王国里的酸甜苦辣》,是一部从文学形态到思想容度都属上乘的作品.可惜我们的文学评价体制总是眼望高空,很少平视底层民众,如果能到三百万铁路员工中去做个调查,大概就会承认这部作品的厚重价值了.在沈阳铁路局的大虎山机务段,机车乘务员们在一起哭诉说：田大哥这部书,把咱多年经受的苦辣酸甜都给说透了,咱从心眼里感谢他.湖北江岸机务段工友们听说写过《神仙王国里的酸甜苦辣》的人要到段里来,自发地排成长队,隆重热烈地夹道欢迎写出了他们的真实生活真实心态的诚实作家.上海铁路局、兰州铁路局和全国各大机务段的机车乘务员们的几百件联名信函、联名电报向作者表示敬意.据此联想到我们的评奖办法,这里专指纪实文学的评审体制,仅仅靠几位文学圈内人士来议论审定,久而久之,难免会有缺失.还是应当打开大门,让传主及与之相关的人士也能在评审过程中发出声音,这样做应该能够避免偏颇和遗珠之憾.我既非报告文学作家,又非理论批评家,冒昧发出这样的议论,想来应当不会被误解.
二00四年,田永元从沈阳铁道报副总编位上退居二线,文件未到手,即投身到烟台――大连海上轮渡建设工程,开始他的海路生活了.
从铁路到海路,是一个大跳跃,大转折.田永元在那里担任高级顾问,许多高层决策,他都热情参与其间,同时做了许多具体工作.这对他后来形成的长篇报告文学《海路》(人民文学出版社二00八年出版)都是重要的积累.创作需要才能,但是只靠聪明才智万难写出厚重作品,尤其是纪实类的长篇报告文学.我读《海路》的第一感觉是,这是一部非常沉实的作品,它的架构是钢筋铁骨的,散点中的生活碎片,在这个大视野的架构中成为一个个闪闪发光的亮点,展示出浩大工程建设的艰苦与壮丽.在一些细微的亮点上,我们能读到作者心灵和情感的闪光.有些华彩段落,简直辨不明那是作家的书写,还是工程建设者的叙事抒怀.这种“模糊”有时就是衡量作家生活深度和笔力的一种尺度.《海路》很少使用统计数字和经济报表,这一点跟许多同类题材的作品大不相同.它致力于让读者知事、识人、见人心,纵然在说事,也总是让你识见人的灵魂.在描写工程建设的长篇纪实文学中,《海路》是一部不多见的、相当独特的作品,所以它一出现就受到专家的关注和读者的好评.值得特别提起的是临近退休年龄,已经从铁路局直属机关领导岗位退居二线之后,田永元仍然怀着极大的生活勇气和创作,“身入”海路,以两年多的汗水和心血,凝成这部力作.相信《海路》不仅仅是田永元个人创作中的里程碑.也会是辽宁文学创作的重要收获.
田永元的《海路》尚未完工时,他又应聘出任《鸭绿江》杂志主编了.他到任的时候,《鸭绿江》杂志像国内大多数省级纯文学杂志一样,是个严重缺粮户,资金短缺,难以为继.他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想方设法筹集办刊资金.而资金来源已经不能依靠所谓“皇粮”,必须自己想办法.于是他从海路转到空路,开始“起飞”了,不是飞到各地去拉赞助,而是去寻找合作伙伴,为刊物争取和创造可持续发展的经济来源,充分发掘文学杂志在市场经济中的文化价值,打好经济基础.他空路来去,不辞辛苦,有时一周要飞三四个城市,还要不误审稿、编稿、发稿,这项工作的辛酸和劳累,是一般人很难承受的,但是他熬过来闯过来了.结果是经济状况大为好转：从而有力地支持了刊物的管理和运营,杂志从月刊发展到半月刊,发行量也增加了许多,再也不拖欠工资和稿费了.刊物质量明显提高,取得了社会效益、经济效益双丰收.
田永元何以能够在他路、海、空的人生道路上总是知难而进、乐观向上、行则必果呢他最近发表的一篇散文中似乎隐含着答案：
等于是我想向春天说：感谢春天,是春天给了我蓬勃丰富的思想,当一切幻想和梦想还处在严冬的重重包围之中时,春天,是你给了我最好的昭示――一些看似渺小而又微弱的力量和事物,正是在春天获得了无穷的勇气.也正是春天,使我们获得了生命,获得了不可战胜的力量.我还想对春天说很多很多,然而,我知道,我在春天里要做的事,更多.
――田永元：《我对春天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