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葱花和鱼子酱的距离】
“一个女人,年纪大一点不要紧,眼角现了皱纹也不要紧,变得絮叨一些更不要紧,只要头脑保持清醒,懂得为自己的堕落感到羞愧而不是深陷世俗之中无法自拔,那她还是有救的.”
上述饶舌的文字就是孙驰在离开前送给我的警示名言.由此可知,如今的我,在他心目中,已成了无可救药的市井泼妇,虽然我只有28岁.
还记得8年前,孙驰在给我的情书里写道：“你是清风,你是明月,你是人间一抹缥缈的烟火.”时光荏苒,在这个城市里,早已没有清风和明月,PM2.5肆虐猖獗,葱白锦年尽数泡进世俗的烟火里,慢慢发了霉.
我们分手的导火索是新房卫生间墙面的瓷砖.
上个星期,陶瓷城的工人来家里施工,验收时我发现瓷砖整体贴歪了.于是,我要求他们返工并承担由此产生的损失,但他们以没有时间为由整整拖了我三天.那段时间,我的耐性几乎被装修耗光,多次协调无果,我在某天杀进了陶瓷城.
在我还是“清风”“明月”的时候,我绝对想不到8年后的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在那个品牌瓷砖旗舰店的门口,我用大声哭诉拦住了往来不息的人流,企图向所有人告知这家门店的服务不周,因为闹的动静实在太大,最后我就像个一样惨遭众人围观.
在我声情并茂地伸张一个消费者的上帝权利时,在附近上班的孙驰刚好和同事们一起等公交车,还是他的同事先发现了我,所以,我那丑陋的嘴脸,尽数落进孙驰的眼里.
我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店家的返工承诺和致歉,却从此失去了继续清新的资格.那天晚上,我们爆发了在一起这些年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孙驰说,当我第一次在他面前爆粗口的时候,当我第一次在他面前买高仿大牌的时候,当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听网络歌曲、看山寨电影的时候,他就知道,我们迟早会有这一天,该回火星的回火星,该留在地球就留在地球,品位不同,不足为谋.
原来我们之间的隔阂已经这样深,葱花和鱼子酱的距离,谁都横渡不过.
【失恋远没有失业可怕】
失恋的那几日,我照常上班,照常吃饭,房子要装,瓷砖要返工,日子要继续过.偶尔在夜深人静之时,我也会为那8年的时光而心酸.然而,一个星期下来,我竟然胖了3斤.
这就是烟火中的真女子,在她们心目中,失恋远没有失业可怕,没有什么会比当下和未来更重要.
想必知道我没有憔悴和寻死觅活,孙驰会比我更不甘心吧.
为免店家反悔,我再一次出现在瓷砖门店前.那天,和我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名男性顾客,戴着个厚厚的黑框眼镜,面露呆气,浑身找不到一丁点消费者的上帝范儿.
在等待负责人出现的时间里,我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填的售后报告,前来申诉的原因是瓷砖有色差.因为了解我的凶悍,负责人赶来时用全部力量来安抚我,等到协商结束后,才发现了那个厚眼镜男人.
那男人叫陈程,命运比我悲催,为了瓷砖的色差问题整整跑了四趟门店,也许是导购见此人实在木讷吧,百般推诿,陈程新房的装修已停工半个月了.
那天我的心情还不错,所以决定就着一个市井小妇的余威做回好事.我告诉门店的负责人,陈程是我的表哥,是他推荐我买这个品牌的瓷砖,现在他买的瓷砖出了色差,所以,现在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出了门,摆脱困扰的陈程坚持要请我吃饭,看他实在认真,我便领了他这份情.
那天有点冷,我和陈程便就近在某商场顶楼的美食广场找了家火锅店.当麻辣火锅的红油翻滚起来的时候,我一侧头,竟然看见了孙驰.
他就坐在我的隔壁,准确地说,我们之间仅隔了一块玻璃墙.这边是热气冲天的火锅,我吃得大汗淋漓；那边则是卖相小巧可爱的寿司,他吃得含蓄矜持.
孙驰的对面坐着一个纤弱的,一块寿司要用刀叉残忍地劈成四瓣儿放嘴里还嫌吃相不够优雅,就这种装相的节奏,和孙驰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以为我已经成为孙驰在回忆往事时无法直视的污点,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出现在我的身后.当时我和陈程正站在吧台前等着服务员算账,一共175元,陈程刚想掏钱,我便挡在他的面前,花了20分钟和吧台服务员砍价,最终,陈程只付了150元,还得了瓶火锅店赠送的大瓶可乐.
想必孙驰本来要展示风度来和我打招呼的,当看到我如此琐碎的一面后,因不堪忍受而提前离开了,以至于我和陈程离开时,只看见他那单薄的背影.
分别时,陈程满眼崇拜地说：“我觉得我欠你的人情更多了.”
【在凶悍和温柔之间收放自如】
一个月后,陈程的新房装修完毕,邀请我前去参观.看了他自己做的装修决算表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没有常识比没有知识更可怕.陈程毕业于某名校,现供职于某知名汽车公司,硕士学历,从小到大门门功课优秀,他家抽屉里那堆他在学校期间通过建模、搞发明、写论文等获得的奖状和证书,皆是见证.
陈程属于会赚钱但不会经营生活的那种男人,在为新房添置家电的过程中,我成了他的得力参谋,在孙驰那里遭受冷对待的市井俗气,在陈程这里却变成了让他大开眼界的修世秘籍.一来二去,我们慢慢熟悉,成了很好的朋友.于是,市井小妇的八卦一面渐渐暴露出来,我特别想知道,以陈程的性格,会遭遇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
一个周末,我去陈程新房庆祝乔迁之喜,当我拎着鲜肉和蔬菜砸开他家的房门时,却发现一个白净瘦弱的女人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
那天的气氛有点诡异,陈程和那一个女人一直在客厅里谈些什么,我则占领了厨房,挥着菜刀和铲子,游走于柴米油盐花椒面之间,大铁勺颠得正火爆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偷偷看我,一转头,是陈程,厚眼镜后面的小眼睛笑成一条小缝儿.
八菜一汤齐全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走了.她是陈程的前女友,当年,陈程在一次公司的饭局上结识了她,瞬间便被她高贵的气质和谈吐中的修养打动了,不懂浪漫的陈程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追到手.可是,相爱容易相处难啊!两个人在一起后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就和人与类人猿的差距一样大.生活本就是平淡琐碎的,就算再深爱,陈程也无力为她营造一个真空的世界.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你说吃喝拉撒,她说新陈代谢,粗暴的低级生物形态与所谓的优雅的高级生物形态,永远都是不兼容的.
这次,她是回来找他的.离开陈程后,她找到了能和她一起抿着清咖、听着轻音乐谈苏格拉底和乌托邦的男人.然而她后来发现,钱要赚,普通的米饭要吃,公共厕所里的手纸不以优质木浆为原料,可她还是要用.
陈程说：“我要找这样的女人携手一生：真实、不造作,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点絮叨,有点泼辣,将来会为了维护自己小家的利益,在凶悍和温柔之间收放自如,而不是冷冷地站在一边卖弄傲娇、隔岸观火.”
彼时,我正专心啃骨头,听陈程这样说,便抬起头看他,刚好撞上他看过来的眼神,顿时火花肆虐.
【幸福是没有高度的】
在和陈程约会的时候,我曾在某韩式烤肉店偶遇孙驰.那天,他陪着他的新女友来吃饭,当那个女生把一大块烤得流油的五花肉塞进嘴里时,我发现孙驰的脸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那个女孩不知道,曾经,因为担心影响吃相,即便是在我特别馋的时候,孙驰也绝不允许我去吃烤肉,为了爱情,烤肉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8年时间.孙驰要的是360度无死角的优雅模型.
去他个优雅!去他个完美!真正的幸福是没有高度的,唯有真实的、接地气的人才能得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