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内容摘 要 ：有着22年专业内科医生经历的作家毕淑敏,“疾病”成为她情有独钟且取之不尽的写作资源.她在关注形形色色的病人同时,注入了自己关于医学的深刻思考,使医学超越了科学的刻板限制,上升为情感关怀与人道主义的高度,展开了医学实践和道德间的论述,成为平衡木上的舞者.
关 键 词 ：毕淑敏 小说 医学 人文关怀
作为一个作家,同时是或者更加是一个医术精良的内科医生,毕淑敏比别人更有理由在作品中阐释她的生命观、医学观、观,“她有一种把对于人的关怀和热情悲悯化为冷静的处方的集道德、文学、科学于一体的思维方式写作方式与行为方式.”（王蒙语）正是如此,借助毕淑敏的小说,得以窥见她不同于一般人的关于医学的更深层次的理解.
一、珍爱生命,正视死亡
无论是在西藏阿里11年的军旅生活,还是22年丰富的从医经历,都使毕淑敏看到了太多的生死离别、阴阳两隔,然而这并没有使她从此漠然地看待死亡,冷眼旁观毁灭,反而更加珍视生命、热爱生命,她说：“每一个病人的死亡都会触动我的哀伤,第100次死亡和我看到的第一次死亡时一样,对我来说都是新鲜和痛楚的.”[1]所以在弃医从文后,她把对热爱生命的呼唤融入作品之中,她的小说虽多“死亡”篇,但其内核却在刻写生命.
中国人传统的生命哲学里,十分重视人的生命长度,而对生命的质量缺乏深入的追问和考究.毕淑敏却提出了一种有悖于“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新的生死观.她认为,“中国人太看重生命的数量,忽视生命的质量.在生命的末期,长度已毫无意义,关键是生存的品位.”正如她的短篇小说《预约死亡》中齐大夫所言“该死的就让他死好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看似无情,却曲折地表达了对有限生命的超越和达观.
长篇小说《拯救》中安疆老人的选择无疑是用自己的思索为自己创立了一种体面而温暖的,它体现着一种对死亡文化的超越与重新建构.这个瘦弱如剪纸一般的老女人,当她深刻感悟到“我的生命现时对我已毫无意义,它只是病的跑马场.我的意志已经走到尽头.我除了消耗别人的精力与财富外,唯一的用处就是感受痛苦”[2]的时候,毅然拒绝了医院,也就拒绝了“用冰冷的白布和铿锵作响的医疗器械,把死亡分割和包裹,然后直接焚化”的常规模式.毕淑敏将安疆老人这种自主选择的、“不被包装”的死亡命名为“死亡盛典”,语言文字下蕴含的价值取向一目了然.从对待种种生死关系的处理中,我们看到了毕淑敏对生命的博大的人道主义关怀,表现出一种强烈的人文精神.对人最人性的关怀,就是要实现自己的生存愿望,按照自己的意愿决定自己的生或者死.
二、负重前行抑或放手隐退,何处是归路?
“金钱医疗化”的观点虽有失偏颇,但看病难之首要问题在于看病贵已成为无可争辩的事实.毕淑敏以处于社会底层的下岗女工应春草的身份描写了病人的辛酸,“我得病也这么长时间了,把家里的钱都送到医院去了,医院就像个老虎嘴,把血汗钱都吞肚里了,连个饱嗝都不带打的.我不知道别人,反正谁家里要是摊上个癌症病人,那算是亲手挖了一个无底洞,金山银山,也架不住一日一日地漏等”[3]
在为众多病人及其家属代言的同时,毕淑敏肯定了经济问题的存在,承认为了挽救生命常常不得不以昂贵的花费为前提,但很多时候这样做换取的只是病人及其家属更大的痛苦和苦恼,在这一点上毕淑敏没有基于一般的人道同情援助,而是以《拯救》中的“三哥”这一个体为特例引发人们更多的思考,阐释了这一层面上独特的价值观.对于一个普通农村家庭来说,“三哥”的尿毒症无疑使整个家庭陷入灭顶之灾,早慧的鹿路为了心中隐藏的对三哥深深的爱毅然出走,怀着高尚的目的做了低下的.“三哥”在一心保护自己生命的过程中把这一切坦然接受,金钱当道,亲情烟消云散,他从来没有考虑过鹿路的处境和未来.对于病入膏肓的“三哥”这样单个生命是否该继续,毕淑敏跳出金钱的园囿从更高层面进行审视,她认为,单个生命他不仅仅是属于个体,同时他影响个人所生活的世界,与社会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生命本身已不具有质量的意义时,只作为数量的延伸,对于个人与生命已经失去了尊严,对于社会和其他人,这个生命甚至已造成了负担时,我们维护生命的责任还有价值吗?这与传统的“人道”是不相一致的,但这里我们更能体会到毕淑敏的勇气与胆识以及对生命关怀的执着,也可以看到毕淑敏对生与死的思考的超越.
三、医生与患者,谁是上帝?
在毕淑敏早期作品中,医生的形象通常是社会正义力量的代表,随着写作的成熟和思考的深入,医生形象经历了从理想主义到现实主义的转换,从讴歌英雄到探求人生本质的回归.相对应的,医生与患者的关系逐渐走向对立化,出现了许多不和谐的音符.
首先,存在于医生与患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现象阻碍了两者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医学的专业性使得患者产生了强烈的陌生化情绪,这种情绪严重地影响了对医疗行为的一般性判断,正如应春草所言：“他们把病人当成试验品,你被当成统计数字里的一个分母.给你一沓子化验单,全用外国字,那是用了你的血,用了你的钱,用了你的功夫查出的你的身体的秘密,可是没有人给你讲一讲.”[4]医学术语的阻碍直接导致了信任危机.其次,由于医生与病人之间地位的悬殊使得“潜规则”盛行,给大夫送礼早已成为公开的“秘密”,病人心里想的是：“小命在人家手心里捏着呢!你敢不送?”在这种思维定势影响下产生的表面和谐的行为更加显示出两者之间的深层冲突.再次,惟科学主义的膨胀使患者被物化,患者只是医生的工作对象,作为客观存在与物并没有区别.“在给病人治病的时候,你不能把他看成是一个人,只能把他看成一个罐子.一个盛着疾病的罐子”,这是曾海卓对石若溪的谆谆教诲；“年轻的外科医生是要用许多病人的鲜血铺路的,那是手术台布上必不可少的装饰品”,这是薄主任的精彩辩论.
结语
医学愈加深入大众生活,医学制度建设本意就是要体现出医学精神,医学精神的核心所在,就是对人的生命和健康的尊重.毕淑敏以笔为武器,穿着作家的外衣跳跃于医生与患者之间,以她独特的医学精神,在冰冷的自然学科与火热的人文渴求中间,架起了一座美丽的、富有人情味的桥梁.这种人文与自然的结合,冰冷与火热的融合,用医学关照人生的思想,产生出一种巨大的美学范式,使毕淑敏成为走在平衡木上的舞者.
注释：
[1]毕淑敏：《毕淑敏：分享生存,分享死亡》,茂名网――文化频道,2003年8月7日.
[2]毕淑敏：《预约死亡》,《毕淑敏自选精品集（小说卷）》第427页,中国社会出版社,2002年版.
[3][4]毕淑敏：《拯救》重庆出版社,2009年版, 第160页,第16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