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乌克兰的南部有一个深入黑海的半岛,它就是克里米亚,俄语叫克里木,面积有2.5万多平方千米.我向往克里米亚半岛已久,不仅仅因为它有美丽的自然风光和宜人的气候条件,也不仅仅因为那里有大文豪普希金和契诃夫的故居,列夫托尔斯泰和高尔基的足迹,还因为它凝聚着某些政治含义和政治文化积淀.我从基辅乘火车到敖德萨,再从敖德萨到辛菲罗波尔,然后乘汽车到塞瓦斯托波尔和雅尔塔,转了大半个克里米亚.在这过程中,我切身感受到了一个历史的和现实的政治之岛.
敖德萨和塞瓦斯托波尔,黑珍珠和英雄城市
敖德萨,有“黑海珍珠”之称,是克里米亚西南部的港口城市.它始建于古希腊时期,而最终是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把它建成了俄国通向黑海的窗口.除了普希金文学纪念馆之外,敖德萨最有名的景点当属修建于19世纪30～40年代的一段上宽12.5米、下宽21.6米的台阶.俄国1905年革命时,波将金号战舰起义的水兵在这里被镇压.为了纪念这一事件,这段台阶后来被称为波将金台阶,成了敖德萨的一个著名景点.1925年,俄罗斯“电影之父”、蒙太奇的发明者谢尔盖-爱森斯坦根据这个故事导演了电影《战舰波将金号》.
塞瓦斯托波尔,一个古老的海滨小镇,曾属于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共同的“英雄城市”.塞瓦斯托波尔历史厚重,公元前5世纪,古希腊在这里修建了海伦奈斯殖民城市,塞瓦斯托波尔在希腊语中就是“高海拔的城市”.海伦奈斯遗址的面积很大,从大小石头堆积而成的残垣断壁中,可以看到这里曾经有圆柱神殿、半圆型的剧院.透过它们,还可以想象到当时这里曾经有过的繁荣.据说当时的哥特人、哈扎尔人等游牧民族都把这儿当作中转站,东西方各种色彩的商品这里都有.不过,说克里米亚是东西方的十字路口还不光体现在它是殖民城市.在古希腊之后,又有东西方不同民族占据过克里米亚.其中,影响比较大的就是有成吉思汗血统的鞑靼人在这里建立的克里米亚汗国,这个汗国是15世纪从统治罗斯人200多年的钦察汗国分裂出来的,盛极200多年,18世纪发生内乱,1783年被沙俄所灭,沙俄在这里建立了军港和要塞.由于担心俄国依托克里米亚向巴尔干渗透,1853年,土耳其、英国、法国和撒丁王国先后对俄国宣战,著名的克里米亚战争爆发.抛开这场战争的性质和结果不谈,单是当地军民抵抗英法士等国军队349天就足以说明塞瓦斯托波尔在俄罗斯人心目中的地位.这种传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得到了再现,塞瓦斯托波尔的军民奋战了250个夜夜,虽然最终没能守住阵地,却重创了德军.
不难理解,塞瓦斯托波尔连同整个克里米亚半岛对俄罗斯来说意味着什么.二战结束之际,苏联最高苏维埃命名的13个英雄城市中,小小的克里米亚半岛就占了两个：塞瓦斯托波尔和敖德萨！然而,在以后的岁月中,克里米亚却逐渐远离了苏联人(俄罗斯人).1954年,为了纪念乌克兰的哥萨党人与俄国结盟300年,在时任苏共第一书记赫鲁晓夫的主导下,苏联最高苏维埃通过决议,将克里米亚划归乌克兰共和国,理由是它同乌克兰地域接近,经济和文化联系密切.苏联人心里虽然不高兴,好在肥水没流外人田,乌克兰毕竟还是苏联的一部分.可是,苏联解体以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克里米亚半岛完全归乌克兰了.功名显赫的黑海舰队开始时是俄乌联合舰队,两国共同指挥.但1995年舰队一分为二,乌克兰将自己份额的一多半折价卖给了俄罗斯.俄罗斯虽然继承了大半个黑海舰队,可是却没有立足的基地,只好租用乌克兰的,不仅每年要付昂贵的租金,而且随时都有被赶走的危险,如今成了俄乌关系中一个难以跨越的障碍.
雅尔塔,三巨头聚会之地
在体现克里米亚半岛的政治性方面,雅尔塔最典型.比较地看,敖德萨和塞瓦斯托波尔的政治影响所及主要是俄罗斯和乌克兰,可雅尔塔的政治影响所及却是世界性的.
传说12世纪,几艘从君士坦丁堡驶出的希腊船只在黑海遭遇风暴,迷失方向.在无望之际,船员突然透过喷射欲出的阳光看到绿树覆盖的海岸,高呼“雅洛斯”,意为“海岸”,雅尔塔的名字也由此音译而来.由于依山傍海,气候宜人,雅尔塔成了著名的疗养胜地.这里有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夏天避暑的利瓦季亚行宫,有沙饿时代雅尔塔市政官员米哈伊尔沃隆茨奥夫伯爵建造的阿卢普卡宫殿,还有德国富商在海边峭壁上建起的旅馆燕子堡.然而,使雅尔塔留名史册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二战期间美英苏三国领导人在这里的会谈和他们划定的世界格局,即所谓的雅尔塔体系.
美英苏三国领导人罗斯福、丘吉尔和斯大林也被称为“三巨头”,有关他们雅尔塔会谈的前因后果以及他们之间的交往趣事秘闻有许多报道.概括地说,早在1944年7月,罗斯福就正式提出举行三国首脑会议,丘吉尔附和并建议将苏格兰作为会议的地点.两个月之后,斯大林才做出同意举行会谈的回应,但委婉地提出会谈地点只能在苏联境内.经过反复地讨价还价,最终决定于1945年2月在苏联克里米亚半岛的雅尔塔举行会谈.如今的雅尔塔,游人必访的景点之一就是三巨头会谈之地利瓦季亚宫.罗斯福当时就下榻在利瓦季亚宫,丘吉尔住在离此地有五公里远的阿卢普卡宫,斯大林则住在他们之间的约瑟波夫宫.会谈之所以被安排在利瓦季亚宫,主要原因是罗斯福的腿脚不太好.因此,利瓦季亚宫在雅尔塔的名气最夫.在一楼的一个大厅里,三巨头会谈使用的圆桌和椅子还按原样摆放着.桌子正中间是三国的国旗,桌子周边摆放了21把椅子.三巨头坐的是比其他木制椅子宽一些的沙发椅,两把沙发椅之间有六把木椅.也就是说,围在这张桌子进行会谈的每方是七个人.在这个大厅的里面,是一个更大的长方形会议室,四边的墙上有许多当时会谈的照片和文字说明.除了会谈大厅之外,游客还可以参观与之相邻的罗斯福当年的会客室、寝室及餐厅等.其中,会客室再现了罗斯福和斯大林会谈的场景.丘吉尔住过的阿卢普卡宫吸引人的是巴洛克式的建筑风格、巨大的石狮雕塑和面向大海的花园.至于约瑟波夫宫,它的名气最小,能看的也只有斯大林的起居室、餐厅等等,一般的游客没有兴趣去.
事实上,雅尔塔直接的意义不在于这些宫殿和宫殿里边的桌椅板凳,甚至不在于三巨头本身,而在于他们在这里的讨价还价以及达成了共识,将雅尔塔的政治含义扩展成全球性的,其影响有的延续了半个多世纪,有的到今天也很难说完全消失.比如,除了人们熟知的打造出美苏主宰世界的两极格局,中东欧国家成为苏联的势力范围之外,美英为换取苏联对日作战而拿中国和日本的利益为筹码的做法,不仅影响到了40～50年代的中苏关系,甚至一直制约着苏联(俄罗斯)同日本的关系.另外,在三巨头雅尔塔会谈过程中,强权政治和牺牲别国利益的另类绥靖政策可以说是一条主线.这个阴影在很大程度上至今还笼罩在当今的国际关系当中.
克里米亚承载的政治远没有结束
其实,克里米亚所承载的政治还不止上述那些.比如,1991年苏联“8.19政变”发生时,戈尔巴乔夫就被软禁在克里米亚半岛福罗斯别墅里,“福罗斯之谜”因而也留给后人无限的想象空间.环绕克里米亚的黑海湛蓝清澈,美得让人难以形容,起伏不定的丘陵与高山,成片的葡萄园,红得失真的苹果,这里的大自然是那样的朴实.然而,历史留给克里米亚的却是战争的和政治的重负.海伦奈斯遗址上的圆柱与残垣断壁,向人们呈现着它们饱经的历史沧桑,美丽的海滨时不时掀起人类各种争斗的波涛,大大小小的宫殿记载的是一笔笔政治交易.从古到今,阳光明媚、海水清澈的克里米亚似乎都不是一个真正的休闲场所.想到俄罗斯与乌克兰在克里米亚的港口和水道(刻赤海峡)之争,想到北约的触角已及乌克兰,行走在多少已有破败之相的克里米亚半岛上,我心里不禁又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