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写在五线谱上的情书
舒伯特、托塞利、勃拉姆斯在古典音乐史上都是伟大的音乐家,三人都有《小夜曲》传世.“小夜曲”是青年男女向自己心爱的人表达情意的曲子,除了舒伯特,托塞利和勃拉姆斯都曾面对自己心爱的人,以“一曲吐衷肠”,把自己深深的爱恋,谱写在五线谱上,用音乐的方式,倾诉爱情,打动人心,让人为之深深感动.
舒伯特的《小夜曲》曲调优美婉转、情意绵绵.弓在弦上,揉转成美.小提琴拉响的是一个青年向他心爱的姑娘发出的深情呼唤：“我的歌声穿过深夜向你飞去,在这幽静的小树林里,爱人,我等待你等亲爱的,请听我诉说,快快投入我的怀抱!”曲子甜蜜,爱情甜美,仿若秋日里一轮喷薄而出的骄阳,有着吉光羽片一般的柔情暖意.舒伯特创作此曲虽然不是给心上人的,而且创作过程颇有些戏剧性,是他在一家饭馆里聆听到朋友朗诵一首名叫《小夜曲》的抒情诗时一时灵感大发创作而成的,但想必那时年青的他,也是情正浓,爱正欢吧.
与舒伯特的《小夜曲》不同,《托塞利小夜曲》轻柔优美的旋律里却蕴涵着深深的哀怨,因而它又被人们叫着《悲叹小夜曲》.传说写作此曲时,意大利作曲家托塞利正处失恋中,他是根据一首描写失恋的诗写下这首曲子的.“快乐的幻影,像金色的梦,占据着我的心灵,往日的款款深情我无法忘怀.我依然看见你那迷人的眼睛,依然听见你那令人忘忧的玲珑笑声.可是一切都已成梦,我的爱永远不再归来.没有你的爱,我怎能延续此生?亲爱的,你是我的灵魂,失去你就是失掉了我的心.”歌词悲伤,旋律凄美.在回复往返的曲调中,失恋者“食不甘味、卧不能寐”的悲伤,真是辗转反侧.据说,失去心爱人的托塞利后来积郁成疾,43岁就去逝了.他一生创作了不少轻歌剧、管弦乐和歌曲,但留传下来的作品却廖廖可数,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这首《悲叹小夜曲》.音乐见证了爱情的刻骨铭心.也正是这一曲优美的小夜曲,成就了托塞利,让世人永远地记住了他.
舒伯特的《小夜曲》甜蜜,托塞利的《小夜曲》伤感,勃拉姆斯的《A大调第二号小夜曲》给人的却是一味的清澈纯净,特别是第二、第三乐章,就像划舟湖上,人行画中,碧波漾漾.同样是寄生爱情的一首曲子,你在其中却听不到浓烈缱绻的柔情蜜意,也聆听不到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挣扎和悲怆沉沦.聆听此曲,好似秋日的天空,恬静深邃,高远淡和.无关情爱,无关风月.在这样的恬静下,仿佛心情也是淡淡的静静的,波澜不兴.然而,了解这首《A大调第二号小夜曲》背后故事的人都知道,此曲是勃拉姆斯献给心上人克拉拉40岁生日的.那一年,他26岁.克拉拉是音乐家舒曼的妻子、勃拉姆斯的师母、一位钢琴演奏家.他和她,是“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爱,之于他们,是深埋心底的一块煤.那是一场苦涩的爱恋,对于隐忍、内敛的勃拉姆斯来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含而不露的深情谱写成曲,并在曲子中像捧着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鸟一般,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份情感.也许,别人不懂,但他相信她是懂的.果然,克拉拉听了后很感动,回复他说：“曲子美得就像我正在看着一朵美丽的花朵中的根根.”不说爱.但不管世事如何,爱就在那里.他不说,她也知道,有一颗心就在那根根的下面,因为她而跳动.据说,舒曼逝世后,克拉拉守寡四十年,始终未再嫁.勃拉姆斯和她一直保持着联系,帮助她带大了她和舒曼的七个孩子,资助她全国巡回演奏舒曼的所有作品,时刻关心她的生活,但他至死也未对克拉拉说出一个“爱”字.他写给克拉拉的情书,也一封都没有寄出去过.但是他一生所创作的每一份乐谱手稿,他都会寄给克拉拉,它们才是他写给她的最好的“情书”.他说：“我最美好的旋律都来自克拉拉.”勃拉姆斯,终身未娶,至死孓然一身.克拉拉去世后的第二年春天,他也终于跟随克拉拉而去.勃拉姆斯的好友、小提琴家约阿辛曾这样描述勃拉姆斯,说他像“般纯真,雪花般柔软”.聆听《A大调第二号小夜曲》,穿心的是般的透明清澄.
秋日的薄凉里,“拜读”这些“情书”,相信感动也可以取暖.
聆听幽默曲
这段时间,我对捷克作曲家安东尼德沃夏克的音乐很是着迷.从《e小调第九交响曲》、《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到《斯拉夫狂想曲》、《狂欢节序曲》,我像一只蝶,跟随其音符的脚步,翩然飞舞于百花盛开的丛中,将整个儿情绪放置于花朵盛开的欣喜,抑或花朵凋谢的叹息之中.时而开朗奔放,时而热情似火,时而浪漫依人,时而轻柔绵软、淡愁轻卷等其中,最丢不下的是他的一首名叫《幽默曲》的曲子.我从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口琴等不同版本,一路听下来,反复不止.
此曲起始之时,由于长短音符之间被休止符相隔,所以一个个音符在弹起时,立显玲珑轻巧,宛如活泼可爱的孩子,身轻似燕般地跳跃着、欢喜着等让聆听者在聆听的过程中,感受到一种灵动、俏皮和乖巧可爱.全曲虽然只短短三分多钟,但却采用了复三部曲式,前部分轻快活泼,中间部分采用纯朴、抒情的动人小调,给人纤巧、典雅而充满幻想的浪漫情怀,并于欢娱之中轻带了一丝丝的忧愁.不过这忧愁很轻很淡,就像一抹云,你一个转身,它就消失了.欢愉承续,乐曲最后再现第一部分的灵动、活泼、欢快,在富有弹性的乐声中,轻盈结束全曲.
不要说,“幽默曲”怎么不“幽默”.其实,它虽名为“幽默”,但并不表达幽默、搞笑的主题.“幽默曲”是十九世纪以后逐渐兴起的一种音乐体裁,多采用2/4或4/4拍子,以各个段落的情感极富变化为特征,是一种富于幽默、俏皮、风趣或表现恬淡朴素、明朗欢快的小型器乐曲.其主要的特点就是速度轻快,节奏活跃,强弱对比明确,有很强的舞曲性.这种音乐体裁不少作曲家都写过,但历经百余年而依然深得世界各国人民喜爱的还是要首推德沃夏克的《幽默曲》.
此曲作于1894的夏天,当时,德沃夏克从美国回到自己的祖国捷克斯洛伐克,休假于波希米亚维索卡花园.面对风景怡人、幽静清新的家乡田园美景,从异国他乡归来的德沃夏克心生喜悦,触景生情,思绪联翩,一气写下了八首幽默曲.现在,被广泛流传的这首《幽默曲》便是其中的第七首.
正如叔本华所说：“世界在音乐中可以得到完整的再现与表达.”凭借这些旋律优美、轻松欢快、俏皮可爱的钢琴小曲,德沃夏克无所掩饰而淋漓尽致地表达着自己对静谧、恬淡的家乡田园生活的喜爱和赞美.
《幽默曲》原来是一首钢琴曲,后来被改编成各种乐器的独奏曲,其中以克莱斯勒改编而成的小提琴独奏曲流传最广.比较而言,钢琴曲听起来更清丽欢快,小提琴则多了一些忧郁.听完钢琴和小提琴的演奏,你再去听听帕尔曼和马友友两位大师联袂对此曲的演绎,透过小提琴和大提琴的细语对话,你更能领略到这首乐曲的精彩和美妙.
记得柴科夫斯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音乐是上天给人类最伟大的礼物.”聆听《幽默曲》,感受大师们把一把琴精致地操在指间,然后带给我们一片净土,让我们从繁琐复杂的尘事中抽身而出,只需带一颗心就可以“面朝大海,看春暖花开”,我感觉这是一种极致的快乐和幸福.
无声胜有声
约翰凯奇是世界著名、不可多见却又颇具争议的美国先锋派音乐家.他最著名的一首乐曲便是被后人称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无声音乐《4分33秒》.该曲的休止符长达4分33秒,创下了音乐史上最长休止符的世界记录.全曲三个乐章,乐谱上没有任何音符,唯一标明的只是：“Tacet”（沉默）.
该曲首演时,钢琴家走向钢琴,安然坐下并打开琴盖,然后凝视着钢琴,一动不动等现场寂静,观众屏气凝神,侧耳期待.可是,音乐无声,等待继续.经过前一阶段的等待,不明就里的观众困惑不已,彼此压低了嗓音开始窃窃私语,现场不再寂静,嘈杂了很多,此时乐曲进入第二乐章.钢琴家凝视着钢琴继续一动不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质疑.接下来的1分20秒,愤怒的观众暴跳如雷,一阵强似一阵的呵斥和喧哗如急管繁弦等就在观众席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钢琴家站起来走到前台,深深地一鞠躬,然后昂然退场.（I）休止――（II）休止――（III）休止,全曲长4分33秒的作品在“”中结束.没有一个音符,而《4分33秒》却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凭借自然之声诠释着乐曲：“寂静――嘈杂――喧哗；期待――质疑――愤怒”.无声胜有声,一首乐曲“不着一字,而形神俱备”.
我看过美国钢琴家大卫图德对《4分33秒》的演奏视频,也看过BBC交响乐团在指挥家劳伦斯福斯特的指挥下对该乐曲的演奏视频.虽然对此曲已经很熟悉了,但每看一次,我还是会滋生出各种各样不同的体验和感受.有时思想会天马行空,一会儿研究钢琴家的表情,一会儿研究钢琴家的心理；有时会浮躁；有时会无聊；有时屏气凝目,心琴内抚,又能让一颗不安分的心慢慢走向安稳和妥贴等真可谓“无弦琴上单于调”.
有一次看《4分33秒》演奏视频时,甚至想到了曾参加过的一场英雄事迹报告会.报告会中有一个议程是请英雄母亲上台讲几句话.那位母亲拿着讲话稿上台时,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当掌声停下,她翻开讲话稿时,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水.悲戚难止.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台下掌声再一次响起.台上母亲开始努力抑制自己的悲伤等渐渐地,掌声停息,时间一秒秒地嘀嗒而去等到最后那位母亲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悲伤.几分钟后,她收起讲话稿环抱于胸,来到前台,向着台下深深地弯下了腰,然后转身向着台下走去等我在想,如果要给这样的画面谱一首曲的话,怕是哪一曲也比不过《4分33秒》吧.
天地山河寄慨深,不须弹指发清音.唐朝张随说：“乐无声兮情逾倍,琴无弦兮意弥在.”有时,最是“无弦胜似有弦声”,此时无声胜有声.约翰凯奇作曲《4分33秒》,真的是鲜奇而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