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无论什么时候,好作家从精神上都是寂寞的,但文坛不会寂寞.这些年来,有人哀叹文学边缘化了,也就是说,文学之外的人,不再跟你闹了.但这没有关系,文学圈内的人自己跟自己闹,闹得比哪个领域都要热火朝天.一会儿这个主义,一会儿那个流派,一会儿东风逞胜,一会儿西风占强,谁也不服谁的输.给人的印象是,大家都写出了很伟大的作品,而读者没能识别出这种伟大,需要作家自己跳出来阐释,但作家没掌握那么多术语,就倚重于一批理论家,让他们来帮忙阐释；理论家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关系,这种喜好和关系,分别成为前门和后门,投其所好的,关系到位的,那么请你进来,否则就靠边.然而,在这个世界上,谁活起来都不容易,谁也不会甘心靠边,从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边缘人.因此,那些晾在一旁的,就急切地需要找到自己的归宿感.好在他们也有人喜欢,也有苦心经营出的关系,他们可以挤进另一扇门,组成自己的阵容.这样,一个文学的整体,就被分割为孤零零的建筑,每一幢建筑都尽量把自己往高处拔,企图干净彻底地没收别人的阳光.如果真能够把房子修到云空里去,那也是你的本事,但遗憾得很,许多建筑都是豆腐渣工程,根本等不到三年五载,只需一年半载,甚至只需数日,房子就垮掉了.那些暂时还没垮的,于是振臂高呼自己的胜利.同样令人遗憾的是,他们的手臂还没放下来,自己也垮掉了,那种垮塌的声响,成为他们最后的安慰.――你也垮了,我也垮了,按道理大哥不说二哥才对,但他们依然没有服输,把谁垮塌的声音更加响亮当成了可以咀嚼可以炫耀的光荣.
最终,他们比的就是这个.
文坛就是这样热闹起来的,也是这样虚无起来的.
说白了,当今的中国文坛,基本上都是来源于别人的体系,原创的东西少之又少,因此真不该有那么多新鲜事要讲,但既然干了这样的活儿,总不能不弄出点动静,否则人家就会指控你“不作为”.缺少好作家和好作品闹动静,那就从别处开刀,比如“写什么”、“怎么写”――现在还加上一个“写得怎么样”,稍具文学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是不可分割的,但我们不仅将它们分割开来,还煞有介事地大张旗鼓地展开讨论.我们把“写什么”简化为立场,一派认为,写了底层人生,就是立场站对了.另一派认为,你情感立场虽然站对了（他们很古怪地承认这一点）,却丧失了艺术立场,也就是你不懂得“怎么写”.这当中让人不可解的地方有两点：其一,立场应该是在写作者一边,而不是在被写者一边,写底层与站对情感立场（有人说是政治立场）究竟有什么本质上的联系呢?其二,写了底层,怎么又必然地丧失了艺术立场呢?这些本不该有那么复杂的事情,被活生生地玩成了迷宫.我们不断强调这是一个多元社会,落到自己头上时,却没有起码的包容之心.大家本来可以共同组成一片森林的,却非要搞他个你死我活,非要“我花开后百花杀”,非要“大树底下寸草不生”,这种霸气我们早就见识过了.事实证明,它只能是空想,永远都是；更何况,在这片土地上有没有大树,谁是大树,还难说得很.再说了,见到一个东西就划菜地一样围上栅栏,是小家子气,文学只有好坏之分,与题材与地域这些概念无关,文学没有边界.
究其原因,是我们不愿意去考察一个作家的个性、气质与禀赋（包括作家懒于对自身的考察）,不愿意深入地研究一个具体的文本,不愿意讨论文学的开阔度.这道理要理解起来也不难,考察开阔的东西,总是耗费心力的,而且越是开阔,越是静默,所谓大象无形,大音无声,真要那么一来,文坛就不热闹了,也就不好玩了.
文坛是热闹了,我们也玩得很高兴,可到头来,却没有修起来一幢好房子；我们修起来的东西,连自己也住不长久,更别祈望留给子孙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