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布莱克在西方的经典化过程

内容提要:经典作家的接受是一个连续而动态的过程.各个时代的人们依据自身的语境和认识对作家进行接受或抵制.威廉-布莱克在西方的经典化过程,经历了四种不同的接受语境.呈现出接受上的循环.其间,布莱克不断展现出自身的扩散性和吸收性,成就了经典作家的地位.

关 键 词 :布莱克 经典作家 接受

威廉布莱克生前曾说,“我的幻觉将会在后世得到一大批人,尤其是孩子们的阐明.”可是,近三个世纪以来,接受和推崇他的远非只是天真的孩子.世人对他的接受跨越了几乎整个近现代文学思潮的流变.罗塞蒂、斯文本、叶芝、乔伊斯等各国作家的创作深受其影响,他是的艺术创作观也得到了弗莱、保罗德曼、布鲁姆等文学研究专家的系统研究.而在大众文化领域,且不说《沉默的羔羊前传:红龙》这类好莱坞电影对其画作的符号化图解,就算在独立导演贾木许的电影《灵魂异客》中也可看见布莱克作为神秘象征的阐释.除此之外,风起云涌的美国60年代反文化运动中,布莱克甚至成了年轻人的精神图腾.

可见人们对他作品的系统解读,不仅达到了他所希望的“孩子的阐明”,而且还将他推向了具有开创意义的“精神父亲”的地位.他的诗作、画作连同自身的独特魅力奠定了他的经典地位,这恐怕是他本人始料未及的.应该说,从生前的默默无闻到现在的推崇备至,布莱克的接受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一、道德模范与艺术典范

布莱克在同代人眼中几乎沉溺于自己想象世界中的“疯子”和“精神分裂者”.直到逝世后的第三年,阿伦坎宁安(AllanCunningham)才首次向世人介绍了名字.在这本《英国知名画家、雕塑家和建筑家传记》(Lives of the Most Eminent British Painters,Sculptors,and Architect)中,坎宁安呈现了布莱克生前好友提供的资料,为世人认识这位艺术天才提供了渠道.但是,后世的布莱克传记作家本特利(G.E.Bentley,Jr.)注意到,坎宁安给世人提供的与其说是布莱克的传记,不如说是对布莱克作为艺术家的工作态度的赞扬:“重点突出了布莱克个性中精神分裂的状况,表明布莱克白天全神贯注地雕刻他人的作品,晚上则完全疯狂地创作自己的作品等他一刻不停地工作,将娱乐活动视作懒散的行为,将出门观光等同于虚无的表现,把赚钱看作是对远大抱负的损害等”此番言论出现在18世纪中期并不让人意外.在坎宁安的笔下,布莱克成为了马克斯韦伯所定义的“新教与资本主义”语境下的道德楷模:“尽管穷困潦倒,但他却依旧保持乐观――毫无怨言――并且身无负债,生活的勇气和独立性贯穿他的一生.”

而在接下来的30年里,英国本土虽然出版了几本包含了查特顿、彭斯、华兹华斯、柯勒律治等人作品在内的诗选,但其中仍无布莱克的踪影.以至于亚历山大吉尔克莱斯特(Alexander Gilchrist)在1863年出版的第一本布莱克传记:《布莱克生平》(Life of WilliamBlake)中干脆定义他为“未知的画家”(Pietor Ignotus).为弥补这一缺陷,他于传记之外特意附带了布莱克的作品选.这是布莱克的作品首次进入公众视野.即便如此,吉尔克莱斯特还是依托布莱克的生平,对他的诗作作出了倾向性的引导,他认为布莱克的诗作“成就了他生活和性格中新颖、浪漫和虔诚的部分”,因此,他也成了“最具精神力量的艺术家”.在此感召下,代博拉多夫曼(Deborah Doffman)认为当时的读者对布莱克“仍旧抱有统一和持续的印象,他们视布莱克为维多利亚时期所崇尚的生活典范,但却对布莱克的画作和诗歌不闻不问”.这些读者中也包括诗人斯文本(A.C.Swinburne),他通过写作《布莱克研究》(William Blake:A CriticalStudy)除了肯定吉尔克莱斯特的贡献之外,更表明了他认为布莱克是“为艺术而艺术”这一信条的笃信者,理应成为真正艺术家的典型.布莱克虽然从“工作的典范”转变为“为艺术而艺术的典型”,但两者背后的逻辑是相同的,它表明接受者渴望用某种固定的准则来框定布莱克,无论这种准则是“新教仑理”还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唯美生活方式.

二、传统的抵制与新秩序的召唤

这种“框定布莱克”的接受方式受到了詹姆斯斯梅瑟姆(James Smetham)的质疑.他认为,此前“任何一种对待布莱克的方式,无论这种方式认为布莱克是在教唆道德、宗教隹则,还是非宗教准则等我们都应当避免进一步产生此类认识,只能将他的诗作看作是一个典雅、高尚、可敬的朋友做出的语无伦次的瞻妄”.他说,“布莱克将遗世独立,永远不会获得一般意义上的追捧等这仅仅因为他所处的环境与一般意义上的生活相去甚远.”⑨由此可见,斯梅瑟姆将人们的视线重新拉回了布莱克个人独特的一面,但他没有涉及布莱克作品的特性.因此,不妨将他的此番言论看做是对布莱克生前接受状况的回响,不同点在于:布莱克同代人是抱着“抵制”的态度拒绝他,而斯梅瑟姆则是在阅读作品的前提下正视了布莱克的独特性.这一“接受”的姿态在奥利芬特的著作中得到了具体的展开.

奥利芬特(Margaret 0.Oliphant)于1882年出版了《世纪之交的英国文学》(LiteraryHistory《England in the End of the Eighteenthand Beginning of the Nieenth Century)一书.有关布莱克的章节明显借鉴了吉尔克莱斯特和斯文本等人的成果.她在开篇即定义布莱克为“至今为止任何文献记载中最为奇怪的人物之一”,而他的作品“大多难以理解”.“他身上之所以具有反传统的独特性是因为人们参照了高品位阶层的传统价值观等这种充满象征和暗示的艺术无法被启蒙主义者所接受等我们不相信一个仅凭理性的观赏者会懂得鉴赏美感并爱上诗歌,只有抛弃任何既定的艺术信条或者既有的结论,我们才能按照布莱克自身的特性,发现他令人惊叹的天赋和庄严,并仅凭这一点对他称诵.”显然,在奥利芬特看来斯文本等人的批判标准代表了较高级的艺术阶层,这一点无疑是需要抛弃的.从接受的层面来看,奥利芬特为我们准确指明了布莱克的接受中呈现出“单向度接受”的倾向,接受者的出发点是自身的准则而非布莱克本人.对此,我们不妨将奥利芬特对待布莱克的态度看作是对詹姆斯的观点的深入,如果说斯梅瑟姆通过“接受”的姿态使得布莱克重归自身的特点,那么奥利芬特则具体对接受布莱克的新方法提出了召唤. 但是,奥利芬特的这一召唤并没有得到直接的响应.批评界对此的回应可以概括为两点:第一,布莱克作为怪异的诗人是否可以进入文学史的范畴?第二,如果可以,又应凭借什么样的依据?文学评论家乔治圣伯利(Gee Sainsbury)认为:“对于任何欣赏布莱克的人来说等只有跳出现有的范畴才能发现他身上更丰富的意义,但首先需对现有的范畴进行考量.但是既有的范畴表明,布莱克在当时几乎没有产生影响,也没有在其中留有一席之地,他几乎是个无人阅读的人.”因此,上述第一个问题就转变为,既有的文学经典体系会乐于接受新的阐释吗?随后,持不同意见的批评家对此展开了一系列的争论.其中文学史家库特候普(W.J.Courthop)的观点较为鲜明,他指出:“既定传统的根基和框架等是为真正伟大的艺术而设置的等而布莱克的所有作品,对所有排除在他幻觉世界之外的事物都表示了蔑视和愤慨.他的艺术缺少评判的元素.”对此,埃尔顿(Oliver Ehon)在肯定了布莱克的创作之后,回应说:“他那些伟大的诗篇对当时的经典发出了最早也是最具摧毁力的声音.”依他的说法,布莱克抱着挑战者的姿态站在既有的经典序列之外,这是学界第一次较为直接地指明了布莱克和既有经典序列的对抗关系.能够撼动经典的作家本身肯定具有非常强大的文学能量,对此埃尔顿总结了斯文本和吉尔克莱斯特等人的评论之后说:“后世很少有布莱克的作品和相应的阐释传承下来,但是最近的20年,我们处在第二波布莱克复兴当中,我们开始关注他所写的所有作品,仅仅去考察他写了什么.”“最近的20年”中的起点,正对应了叶芝和埃利斯对布莱克进行的系统研究.

三、神秘体系的始作俑者

叶芝对于布莱克的接受始于他和埃利斯共同编集的三卷本《布莱克诗选:诗性、象征和批评》.弗莱认为在这三卷本的诗选当中,叶芝“已获得关于神秘体系的粗浅认识,期望能从布莱克的作品中发现一个神秘体系或一种神秘传说,而不仅仅限于诗歌的语言”.这无疑是布莱克接受过程中的一个重要转向.首先,叶芝接受布莱克的起点是他自身创作的需求.这意味着布莱克开始在后世的作家当中激发出了创作能量.叶芝非常注重布莱克有关“想象”的和“对立”观念在整个神秘体系中的作用,将布莱克拉回了文学内部进行考量.其次,叶芝还具体确立了布莱克“文化先知”的地位.他曾在布莱克诗选的序言中这样说:“当精神的语言不再拘囿于神学之中,而成为文学和诗歌的表达,伟大的真理将得到重新言说,而布莱克的来临就是为了传递此类信息,并宣告一个新纪元的诞生.”众所周知,布莱克和叶芝虽不在基督教的体系内部进行阐释和创作,但两人都非常注重现有宗教当中对现世的启示.在叶芝看来,布莱克最具启迪的一点在于他通过创作一整套神秘体系,革新了人们对日常生活的看法,从而使得人们能从现实的维度,超越经验达到永恒.要想达到这一境界,势必要超越现有的宗教语境,重新确立一个自为的阐释维度.

我们知道,“经典”一词本身与宗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代表了筛选宗教典籍的准绳,自动规避了游离于体系之外的各种世俗典籍.布莱克的创作包含着许多自创的元素,这些元素构成了他认知世界的独特方式.斯文本、罗塞蒂等人都隐约感到了布莱克作品中有着和现有宗教相类似的“神秘倾向”,只不过他们受时代所限无法找到定位这种“神秘”的维度.但文学经典和传统宗教“经典”最为不同的一点在于,它是不断生成的.在这个生成的过程中它不断丰富了人们认知世界、解释世界的方式,可以说每一个时代都有提供和革新认识的诗人和作家.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文学史研究者巴迪里克(chris Baldrick)认为,“现今宗教最强大的一部分体现在无意识的诗歌当中.”这种宗教世俗化的倾向,对应了雪莱所说的“诗人是未经世人认可的立法者”.我们应该看到,叶芝对于布莱克的定位,暗含了自浪漫主义以来用非理性创作思维对抗启蒙理性的潮流,他不仅对布莱克的作品提供了解释,还将布莱克还原到了反抗现代性的源头,从而在精神上与布莱克达成了契合,成了整个时代的“先知”.

如果说叶芝通过建立神秘体系,为布莱克的接受提供了新的接受维度,本身还包含着一定的主观性,那么弗莱则将这一神秘体系系统地构建成神话,并将它与文学史上各种神话体系进行了对比,为布莱克的接受提供了前人未知的一个传统体系.

布莱克认为自己作品“本质上是充满幻觉也即富于想象的,是我为了恢复先民所称的“黄金时代“而作出的一番努力”.这句话中的三个关 键 词 :“幻觉”、“想象”、“黄金时代”,不妨看作是弗莱研究布莱克的基础.

首先,弗莱通过将布莱克放回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并与洛克等人的哲学进行了对比,继而发现布莱克并非是脱离传统的诗人.他的传统来源于基督教的预言传统.弗莱这样做的目的不仅仅给布莱克提供了一个可被人接受的维度,更突出了艺术在布莱克诗学中的关键作用,亦即艺术连接着人类神圣的创造力.这种神圣的创造力是“黄金时代”的人所共有的神性思维,他们“将世界的时间和空间当做是永恒中唯一的存在”.这些“唯一的存在”又是以“幻觉”的方式显现出来的.弗莱认为布莱克所说的“幻觉”是指“他对世界所勾勒的景象,不过这不是指这个世界可能会怎么样,更并非指世界平时是什么模样,而是指当人们的意识处于最敏锐、最强烈状态时,世界在他们心中实际呈现的面目”.进而,通过对“幻觉”的综合对比,弗莱发现其中包含了四个“想象”层次,认为他的全部诗歌都是围绕着这四个想象层次展开了动态的演变.总之,“幻觉”和“想象”呈现出的一个整体维度,弗莱认为就是“原型”.“幻觉”使得布莱克诗歌当中零散意象具有了统一的维度,而“想象”使得这些意象具有了具体展示方式,继而布莱克的诗歌就变成了一个动态的“神话原型”整体.弗莱认为在布莱克的诗歌当中“神话原型伴随着人类宗教性的感知,周围围绕着一整套庞大的概念,包括堕落、拯救、审判和永恒”.正是这一特性使得叶芝发现的神秘体系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弗莱并不认为布莱克的诗学本质上是神秘的.在他看来神秘是“非诗性的传统”,本身具有“沉思性的寂静主义”和“精神图解性”,布莱克对此没有兴趣,而是通过“幻觉的作用,将分散的创造性词语看做是整体经验中对上帝和人类同一性的感知,其中人类创造物和超人类创造者都消失了”.这个全新的维度使得布莱克的诗歌“形成了一个独有而确定的经典”,继而“想要进入这一经典的任何材料,无论它源自何处,不仅归于一个独特的框架中,而且还与一种永恒的理念框架相协调”. 可以说到了弗莱的研究阶段布莱克经典作品的地位才被确立.弗莱不仅挖掘了布莱克身上独特的气质,为他找到了归入传统的可能,更为世人提供了整个文学和文化体系的方式――原型批评.通过原型批评,人们将研究文学的视角从传统的历时研究转向了共时分析,从而发现了文学自身的发展规律.由此来看,弗莱接受布莱克的方式是双向的,在清晰定位布莱克的同时,建立起自己的批评体系,加深了源自布莱克的思维方式对认识西方文学所具有的价值,使得布莱克作为经典的意义得以确立.


四、嬉皮运动的精神领袖

弗莱的解读随即也受到了许多读者的质疑.他们意识到,这种带有强烈结构主义色彩的解读,未能说明是否出于布莱克的本意.除此之外,米切尔(w.J.T.Mitchell)更是撰文提出弗莱忽略了布莱克自身“疯狂”、“”、“含混”的一面,他呼吁布莱克接受者们应当注意布莱克自身的“危险性”.

在布莱克的接受群体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并非是严肃的学院人士.他们的涌现离不开当时的社会文化背景.上世纪中叶的美国,随着西方传统理性价值观在各个领域的崩坍,二战以后的美国青年急于在其他价值体系中找到新的寄托.布莱克身上不安于传统价值观的态度引发了他们的共鸣.而布莱克建立在非理性基础上的神话体系,也契合了他们寻求超越理性,恢复心理秩序的需求.垮掉一代著名诗人艾伦金斯伯格可谓他们之中的典型.

金斯伯格还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时,他在一次幻听体验中感受到了布莱克向他朗诵了《啊!向日葵》和《病玫瑰》这两首诗歌.在这两首诗歌当中,金斯伯格感受到了上帝的无所不在,“从那时开始,我被选中,被赐福,成为了一位神圣的诗人”.抱着这样一种由布莱克传递的“幻觉”,金斯伯格不久在书店里突然感到周围的人由于这类“幻觉”的存在而发生了扭曲和变形,他们仿佛走出了布莱克的《经验之歌》,处在“一种丧失了对和柔情的感知”状态当中,这番体验使得先前的上帝成为了集恶魔与上帝为一身的存在.

这一系列由幻觉带来的体验在他的作品中获得具体的体现.金斯伯格的《向日葵箴言》与布莱克的《啊!向日葵》有着强烈的互文关系.在这里,金斯伯格不是简单地仿写布莱克的诗句,而是对其中的内涵进行了现代语境的引渡.布莱克在《啊!向日葵》中写道:“啊,向日葵!怀着对时间的厌倦,整天数着太阳的脚步.”而这其中的“怀着对时间的厌倦”就展现为“一片灰茫死气沉沉同天空相衬托,大如人形(指向日葵),萎缩一团坐在一堆积存已久的锯木屑上面”.在这一片后工业的废墟上,金斯伯格最后“一把拔起那颗厚实的向日葵藏在腋下如同挟着一柄帝王的权杖”.从中我们不难发现,“对时间的厌倦”表现在现代文明过度发展后的景象中,而向日葵的出现则成为了抵抗这一文明进程的“权杖”.金斯伯格从布莱克的神话体系中借助代表理性、禁锢人们感知力的“由理生”形象,具体发展出了自己对待以美国为象征的现代文明形象――摩洛克.在著名诗作《嚎叫》当中,金斯伯格愤怒地说:“摩洛克不可理喻的监狱!摩洛克相交大腿骨没有灵魂的炼狱和聚生痛苦的国会!摩洛克的高楼是审判庭!摩洛克战争巨人!摩洛克令人不知所措不寒而栗的政府机构!”金斯伯格这样写的目的在于行使他作为启示诗人的职责,带领冲破文明的束缚,达到永恒的启示.这一点是和布莱克的启迪是分不开的.从精神自由到介入社会,呼吁人们达到政治自由,金斯伯格通过幻觉将这一主张扩展到了社会活动当中.他认为:“布莱克的书对于我们当前遇到的问题同样是有用的,一定程度上与美国60年代的革命狂热以及伴随而来的所谓‘理想的破灭’有关.所以布莱克紧跟着现代人心理当中热情与自怜、同情与愤怒之间的矛盾,这些贯穿于他的所有作品之中,并呈现在他的年代当中,我们这个时代也一样.”应该说这一特性具有普世性,其背后抵抗某类固定、机械、禁锢的思想力量对各国民众进行文学创作,介入公共空间具有巨大的启迪意义.

此外,我们看到,金斯伯格最初的“幻觉”也得到了众多“嬉皮士”的推崇.心理学家赫胥黎所著的《知觉之门》,在另一个层面强调了幻觉的作用.这本书的书名直接来源于布莱克《天堂与地狱的婚姻》中的诗句:“如果知觉之门得到净化,那么万物将以本来面目呈现在世人面前:永恒.”赫胥黎意在通过阐释人类心理,从而打通知觉,获取感官的升华,为此不惜借助毒品等极端的手段.弗莱认为“服用毒品梅斯卡林与布莱克所说的‘净化’感觉之门并不完全属于一回事”,而具体到书中的心理实验,弗莱认为:“这些实验似乎表明:人们的思想中,是始终潜伏着这种升华现象的形成因素的等然而对于布莱克来说,《圣经》为人们理解这两个世界的关系提供了线索.”通过弗莱的解释,我们得以发现布莱克真正提供给这一代人的精神动力乃是想象力的升华,使得他们能够反抗理性的扭曲,达到精神上的永恒.

除去精神上的契合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导致了布莱克的流行.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金斯伯格,还是赫胥黎,他们对待布莱克的方式并非如弗莱那样是站在整体考察的角度上的,他们往往抽取布莱克作品中的一首诗进行解读和认知.对于这一现象,保罗德曼认为,“布莱克的文本具有自我解构的能力,布莱克箴言中含混的措辞、标点和片段使它能够轻易地获得多角度,乃至相反的解读.”从保罗德曼带有解构的论述中,我们不难看到,布莱克的流行除了诗学主张得到时代的相应之外,文本自身的解构性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五、重归接受起点

从坎宁安等人对布莱克自身特点的聚焦,经由叶芝“体系”化的理解,再到弗莱用“神话原型”纵向地对布莱克传统的界定、横向地连接整个文学和文化发展,最后又由大众文化层面回归到对布莱克自身的关注,整个布莱克的接受过程呈现出从点到线,再汇聚成面,最终又回归原点的循环过程.但我们需看到,这不是简单的“点”到“点”的循环.坎宁安等人最初对布莱克自身特点的关注,靠得是单一的印象,缺少其作品的支撑.后世再度回归布莱克“疯狂”、“”、“含混”,则是建立在对布莱克具体作品的研读基础上的.在一系列的接受过程中,布莱克不断地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因此,这种“回归”本身已带有了相当丰富的价值.如果可以把这一过程看成是人们不断发挥想象力,企图走进布莱克的过程,那么我们不妨借用弗莱发现的布莱克神话体系中,代表人类想象能力循环的“奥克循环”来重新看待人们接受布莱克的这一循环过程,亦即:布莱克自身的创作可视为作家的接受起点,代表着“形成/创造”;当时语境对他的排斥可看做是“排斥/堕落”;叶芝和弗莱等人对布莱克的具体研究和阐释可解读为“接受/救赎”,继而,最后布莱克在大众文化领域中的重新定位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重生/启示”.借助这个循环的模式,意在指出布莱克接受过程的动态性和延伸性,正是在这个不断吸收意义,不断消耗意义,不断推进,又不断回归的循环中,布莱克成就了经典作家的地位.

我们应该看到,布莱克之所以能被人们带回原点进行考察,除了外部语境的需求之外,布莱克本身也具有吸收各种语境的开放性,同时又以其强大的文学能量不断更新着人们对时代的感知方式.从叶芝和金斯堡的创作来看,他们并非完全陷入布罗姆所说的“影响的焦虑”当中,不是通过反抗精神父亲创立自己的作家地位,而是主动地表现出对这一父亲的认同,借助嵌入传统的序列当中,从而获取了创作的源泉.这一点也是我们考虑经典作家的接受中不可忽视的一个方面.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理性所未能解释的未知;还存有单向阐释体系的缺陷,布莱克就会降临启示的意义,正如米切尔所说:“无论批评会走向何方,布莱克仍旧会置身度外,等待着它们能追上他的想象,等待着批评和预言能够再度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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