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权威由谁冠名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美国名人传记宣市黄万里为二十世纪世界杰出人物.正像他的学子评价的那样:黄万里是蜚声中外的水利、水文学专家,我国致力于跨学科研究河流水文与水流泥沙的先驱者之一等

在今天,已经证明黄万里先生对中国河流泥沙运动规律的认识高人一筹的时候,在他所反对修建的三门峡高坝大水库泥沙淤积祸害了陕西四十多年,正议论黄河水利枢纽如何改善,让其终止危害人类的时候,在黄万里先生去世二周年的日子里,竟然有人还要贬低一生坎坷的黄万里,说什么“黄先生是位水文专家,并不是河流动力和泥沙运动规律研究方面的专家”,“在泥沙问题上,我认为我们应尊重真正的泥沙科学权威和专家的意见.”(《三峡工程答疑录――访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院士潘家铮》,2003年9月26日《中国三峡工程报》)

人们想请教双院士潘家铮,谁才是你“认为”的“真正的泥沙科学权威”?难道那些已被实践证明治黄观点错误、给庶民造成祸害的“专家”才是“真正的泥沙科学权威”吗?

众所周知,当年修建黄河三门峡工程时,除了温善章技术员提出改修低坝的建议外,只有黄万里从根本上全面否定了黄河三门峡的设计规划,其余的人赞成三门峡上马,认为三门峡大坝建成后,黄河就要清水长流了.黄万里对此毫不客气地进行了批驳.他说:三门峡水利枢纽工程是建立在一个错误设计思想基础上的工程.因为它违背了“水流必须按趋向挟带一定泥沙”的科学原理.三门峡修建拦河高坝,泥沙在水库上游淤积,会使黄河上游的水位逐年增高,把黄河在河南、山东的灾难搬到陕西.

三门峡大坝1960年开始蓄水后的第二年,黄万里的预言即不幸言中.一年半内淤在库内的泥沙多达16亿吨,潼关河床淤高4.6米,渭河口形成拦门沙,泥沙淤积向上延伸,威胁西安.第三年,灾难接踵而至,三门峡水库被迫改建,移民数以原设计估算21.9万人,抬升至56万人(包括库区塌岸和高水位迁移返迁人口).改建后,仍然不能解决下游的防洪和泥沙淤积问题,还要因此另行兴建耗资达几百亿元的小浪底工程,淤积寿命也仅20年.

“无情的自然规律打破了人们期望黄河变清的美梦,但是认识这一规律,并向人们大声疾呼的黄万里却被打成了.”(黄万里女儿黄且园语)

黄万里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通俗地阐述过三门峡为何不能建坝的道理:“三门峡情况复杂,它从孟津以上,也是冲刷的,只有在三门峡那个地方,河底凸起一片基岩,等这是黄河中游冲刷段里边插进的一个淤积段,是一个极特殊的地貌.”他坚持认为,凡在干流的淤积河段上修坝,是绝对不可的.“1957年的时候,大家都不去细究,修水利的工程师也不懂得这个道理.”

“不用说河水必然夹带一定泥沙的科学原理不能违背,就是从水库流出的清水,由于清水的冲刷力要比夹带泥沙的浊水强大,将猛烈冲刷河床,必然要大片崩塌,清水也必然重新变成浊水.”黄万里之“黄河不可能变清”,是一句真话,是一句实话.

为什么他的观点能被历史检验是正确无误的?这是因为他有坚实的理论基础和丰富的实践经验.

他对记者说过:“我是1934年到美国的,以一名有了两年实践经验的铁路桥梁工程师的身份,先在康乃尔大学,后到爱荷华大学和伊利诺斯大学攻读天文、气象、地理.在这个基础上,才能看清楚该不该建坝和在哪里建.水利工程师并不一定要成为水文地理专家,但有了这个基础,问题就看得大,看得全面了.也就是说,任何工程都有总体的考虑和具体的实施,必须先有前者才能谈得上干下面的.”

他还说过:“学习了多门地理学和地质学,于是眼界张开,明白了以前所学的土木结构理论远远不足以解决洪水问题.水利工程造在河里,将改变水沙流动态,从而使河床演变.当时还没有建立地貌学,回国工作10年后,沿河步行了3000公里,才自己在头脑里建立起了水文地貌的观点,这才对于治河的问题有了一些认识.”

他在美国是获得伊利诺斯大学工程博士学位的第一个中国人.他曾驱车45000英里,考察北美的许多水坝和水利工程,在田纳西河大坝上实习了数月.1937年学成回国后,他积极投身于我国的水利事业.

他自愿到水利工程第一线.长年奔波于西部的荒野、考察河流和水利设施,他不是在城市高校和研究室中坐而论道的先生,他对中国国情、中国的江河有着切实的体会和了解.

由此看来,双院士潘家铮以三峡工程论证领导小组、专家组组长的资格,居高临下,硬说黄万里不是河流动力学和泥沙运动规律专家,不是既无理论根据也无实践验证吗?不知潘家铮根据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向黄万里进行无端的评价?

真是无独有偶.这期间,还有一位“权威”,双院士张光斗先生,在电视台“经济半小时”栏目上(2003年10月31日),吹嘘自己“当时修三门峡,我是不赞成的”,还说:“我认为泥沙可能淤在陕西.”(上海《新闻晚报》2003年11月2日)这些话,在当年的报刊上,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再之,他只字不提黄万里是最坚决的反对者.我们很尊重92岁高龄的张光斗先生,但我们不得不怀疑,他是否以此来抬高自己,压低黄万里呢?或者还有什么目的?

电视台这一个节目播出后,就受到质问:“我们不能理解为何电视台记者谈到三门峡,而忽略黄万里.没有黄万里的三门峡是不可想象的,不是完整的,也是不真实的.稍稍对三门峡有点了解的人都清楚,只要提到三门峡问题,黄万里的名字是越不过,绕不开的.电视台记者谈三门峡而不提黄万里,不知是善意的无知,还是另有用心的故意.”这个质问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还是让历史来说话吧!我们在历史档案中可以看到当年黄万里与张光斗的声音是不同的.

黄万里于1956年5月,向黄河流域规划委员会提出的《对于黄河三门峡水库现行规划方法的意见》一文,在他被打成时,曾作为批判的反面教材刊于《中国水利》1957年第8期上,这就为后世留下了无法抹煞的历史事实.请看他的经典论述:

“有坝万事足,无泥一河清”的设计思想会造成历史上严重的后果.坝的功用不过是调节流率,从而替治河创造了优良的条件,但却决不能认为有了坝,河就已经治了.

筑坝的有利方面是调节水流,有害方面是破坏河沙的自然运行.由于泥沙淤淀下来而不前进,那里的洪水位将抬高,可以想见,毋须水库淤满,今日下游的洪水他年将在上游出现.

必须提醒,在坡面上的水土应该设法尽量保持在原地;但对于那些已经流入了河槽里的泥沙却相反应该要督促它们继续随水流下去.这才是人们了解了自然规律而去限制它利用它,却不是改变它的正确措施.

认识了必须让河槽内泥沙向下运动的自然规律,设法怎样刷沙出库将是河沙问题研究方向的必然趋势.

基于这些认识,因此,黄万里先生反对修建三门峡高坝大库.在1957年6月10日-24日水利部召开三门峡水利枢纽讨论会的综合意见中记载着:“黄万里教授认为泥沙向是一个自然规律,违反这个规律就不是合理的技术措施,因此他不主张在黄河建水库.”(《中国水利》1957年第7期)这份长达一万多字的大文章只点出黄万里是惟一的反对者.其意见被否决之后,他极力主张要在“坝底留有容量相当大的泄水洞”,“以免他年觉悟到需要刷沙时重新在坝里开洞”.


那么,曾参加过这个讨论会的张光斗先生,当时在会上是怎么说的呢?历史档案也把他的原话白纸黑字记录在案:

综合利用不一定非要面面俱到,如果某一项不合算,就可以不考虑,但仍然还是综合利用.

看不出清水下去有什么坏处呢,如果不会使下淤高则可以多排些沙下去,这样水库寿命也可以延长些.问题不一定全能用计算说明,计划应在总目标下慢慢抬高水位中加以修改调整,由于泥沙问题未知数太多,所以,最好不要把自己束缚得太死,要有充分的活动性,计划不要妨碍将来的发展,工程措施也要有弹性,例如坝下可以留些低孔,有备无患.(《中国水利》1957年第8期)

可见,张光斗先生的发言,不确定的话、含糊不清的话很多.以模棱两可的面目出现,实则主张“拦沙”、“放清”.而“拦沙”、“放清”则必须建高坝大水库.张光斗充其量说了“工程措施也要有些弹性,例如坝下可以留些底孔,有备无患”,可是大坝留底孔这个意见在会上主张者不止他一人.即使这一句“有弹性的话”他也是随风而动的.

人们注意到:被迫改建三门峡水库大坝过程中,第一次改建“两洞四管”解决不了问题,只得在很困难的条件下打开原1-8号施工导流底孔.而这个导流底孔正是黄万里早年讨论设计时坚持请求保留的,主事者没有接受其建议,仍要按苏联专家的原设计方案,邀请张光斗等用混凝土把洞孔死死地堵上了.事实不就是这样的吗?

今日渭河祸害如此惨烈,作为一个水利技术权威,张光斗也许出于科学良知,终于认识到“三门峡水利枢纽应尽快放弃发电,停止蓄水”.然而,张先生不觉得陕西渭河受灾四十多年之后的“亡羊补牢”太晚了吗?

1957年7月9日《新清华》第209期上记载着:黄万里当年在清华大学水利系工会座谈会上检讨说的话:“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真的就是美.例如黄河规划讨论时,我提出正常水位不可靠,上游修水库淤泥在西安泛滥是嫁祸于人,下游放出清水冲刷堤防引起灾害等意见,一比三十,我一个人和他们辩论一星期,水利系哪一位年长先生能和我比一比开朗?”“没有料到,提意见当作思想问题来处理.”

当清华大学校党委向他宣布划为的处分决定时,他坦然地回答:伽利略虽被投进监狱,但地球仍在绕着太阳转.

至于说到长江三峡工程,人人皆知,他是持不同意见的.论证长江三峡工程过程中,原水利电力部没有按照[中发(1986)15号文]精神广泛组织各方面专家论证,相反,是蓄意回避不同意见者,不邀请黄万里等专家参加.而忧国忧民的黄万里仍然多方奔走,发表论文,屡屡上书.他说过:我一直希望公开辩论把道理讲明.还说:“孙中山可以倡议,可以做诗,我们技术人员是负有责任的,但至今没有得到一次机会.”他在病重时对学子说:“我们受之于民的太多了,要竭尽自己的知能报效国家.”他还说,我是看不到三峡建成的后果了,你们还能看见,帮我记着看看,但愿我的话不要言中,否则损失太大了.

这就是一位坚持科学、坚持真理、敢讲真话、一生为民的黄万里的光辉形象!可以合乎逻辑地想到,他为什么孤身一人,反对在大江大河干流上建大坝,无论遭到怎样的打击和孤立,绝不妥协的原因所在.

据一位水电专家称:1999年12月,美国名人传记宣布黄万里为二十世纪世界杰出人物.正像他的学子评价的那样:黄万里是蜚声中外的水利、水文学专家,我国致力于跨学科研究河流水文与水流泥沙的先驱者之一.

我们要奉劝那些满头桂冠的“水利权威”,反思历史要摆好自己的位置,要讲真话.李锐同志在1992年元旦一篇文章中,谈到黄河三门峡工程的教训时写道:

“圣人出,黄河清”,曾一时存在这种奢望.当时清华大学黄万里教授根据黄河泥沙特点,主张降低水库蓄水位,坝底留大泄水洞,以便排沙(关于黄河治理他有一系列独到见解和主张);还有一位刚出校门的青年技术员温善章,提出低水位、小水库、少淹没、滞洪排沙的意见.但由于绝大多数专家(包括苏联专家)和各部门领导都主张建高坝、大库,最后确定了蓄水位360米的高坝方案,后因陕西对淹没太大有意见.改按350米方案建设.当年我也是最积极分子,根本听不进去反对意见.(见《自然辩证法通讯》1992年第2期)

请看,李锐同志多开朗,他承认自己在黄河三门峡工程上,听不进反对意见,是积极分子.这是何等的光明磊落,实事求是!

然而,号称我国水利界“泰斗”的张光斗先生,明明当年是支持搞三门峡工程,明明没有说过不赞成建设三门峡工程的话.如今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中有意不提黄万里当年是最坚决反对上三门峡工程的.这是为什么?

而潘家铮院士,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要否定黄万里是泥沙专家,要树立他所谓的“真正的泥沙科学权威和专家”!

必须尊重历史,在我国水利建设史上,企图抹杀光芒四射的黄万里的历史地位是不允许的.

2003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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