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我们的主人?谁是我们的仆人?作为社会个体、作为职务中人,该如何进行身份认同?这都是问题.
这里有一个很让人感慨的故事――其实不算故事只能算“细节”,它发生在美国,对求解上述问题有很大的帮助:
埃米莉是美国著名经济学家约翰加尔布雷斯的管家.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的一个下午,作为林登约翰逊政府经济顾问的加尔布雷斯,那天因为很疲倦要睡会儿,他吩咐埃米莉挡回所有.
不久铃响了,是林登约翰逊总统自己从白宫打来找加尔布雷斯的.
被埃米莉挡了回去:“他正在睡觉,总统先生.他说过不要打扰他.”
林登约翰逊说:“那就请你把他叫醒.我有事要和他谈.”
埃米莉没有通融:“那可不行,总统先生.我是为他干事不是为您干事的.”
后来加尔布雷斯给总统回,林登约翰逊还挺高兴:“告诉那位女管家,我想让她来白宫工作.”
加尔布雷斯回忆这一幕时,心境必定是温暖的.在这里,加尔布雷斯是埃米莉的主人,而埃米莉则是总统林登约翰逊的主人;换言之,埃米莉是加尔布雷斯的仆人,而总统是埃米莉这些公民的仆人.当然,这里所谓“主人”“仆人”,都是不同身份之间的关系表述,不存在褒义贬义之别;也就是说,无论是埃米莉,还是加尔布雷斯,还是林登约翰逊,大家都是平等的.正因为这种骨子里的平等意识或无意识,使埃米莉脱口而出:“那可不行,总统先生.我是为他干事不是为您干事的.”
向普通美国公民埃米莉致敬.是公民环境的长期熏陶,使普普通通的女管家埃米莉以自然的、平等的眼光看待众人,包括总统.总统对她来说无非是“仆人”――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公仆”,因为总统是老百姓雇佣来为大众服务的,百姓使用的是纳税的钞票和投出的选票.美国总统权力够大的了,但没有任何“高人一等”的“地位”.
向美国总统林登约翰逊致谢.这位在1963年接替遇刺身亡的肯尼迪而任职的美国第36任总统,尽管内政外交多有褒贬,但他能高兴地说出“我想让女管家来白宫工作”,而不是用鼻孔看人,这为一个平等的公民社会增添了一丝绚丽的色彩.
说到这里,其实对“忠于主人还是忠于权力”的问题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下面回到“现实生活”:辽宁西丰“进京抓记者”的事,已经甚嚣尘上.这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县委书记张志国,实施重大的政绩工程――号称全国最大“土特产航母”的“大市场”,拆迁了女商人赵俊萍的加油站;女商人于是叫板“县太爷”,从而发生了所谓“西丰诗案”,结果身陷囹圄;京城《法人》杂志记者朱文娜为此采写了“一场官商较量”,西丰“一把手”就让手下若干人马进京拘传女记者,罪名是“涉嫌诽谤”.1月17日《南方周末》刊发了对西丰“大市场案”进行再调查的报道,那“西丰拆迁”大抵是“嘉禾拆迁”的翻版.嘉禾拆迁的名言是“谁影响嘉禾发展一阵子,我影响他一辈子”,原来西丰拆迁也是如此这般.在整个事件中,西丰县领导始终是权力无边的“主人”,商人赵俊萍也好,记者朱文娜也罢,在他眼里都是“仆人”.
“权力仆人”要忠于“授权主人”,这本来不是个问题,现实却让它变成了一个问题.对于公务人员来说,百姓是主人,别忘了“公务公务”就是“为公众服务”的,你是服务者;对于百姓来说,包括各级官员在内的公务人员是我们的公共仆人,这些公仆是我们花钱请来为我们服务的.这是大逻辑大前提.如果这样的逻辑前提被颠倒了,包括商人、记者在内的百姓,恐怕是不会有平安安全的日子过的,所以,公民社会必须坚定地将其矫正过来、颠倒回来.
在现有的“权力矫正”系统中,只追问权力中人“抓人”是没有多大效果的,人家来个“道歉”就完事了;如今追问“政绩开发”中的荒诞行为,是深入了一步,但这也无法扳倒“权力冲动”,因为人家的理由是“拆迁是为了造福一方”;所以,就得追问“一把手”们可能隐藏得很深的其他问题,这才可能让其落下马来.“不查出腐败就不会”,这其实是一个更深层次的大问题,进入真正的公民社会才能找到正确的答案.
终有一天,我们的百姓能够自然地说:书记,是你为我干事,而不是我为你干事的.